第11章 野猪帮
夜晚，大雨滂沱。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雨滴，重重拍向大门，呼啸的气流在门缝间急速穿梭，发出尖锐的哨音。
罗兰坐在角落，面前的餐盘上摆着八字胡老板极为推崇的大号冒险者套餐。
包含了足有三磅重的烤长毛猪肉，一碗散发着浓浓奶香的蘑菇浓汤，以及几片略微烘烤过的白面包。
当然，必不可少的是一大杯新鲜可口的麦酒。
售价是2枚银元，相当于可拉和乔伊姐弟一天的工资。
哪怕老橡树酒馆坐落在荆棘领最繁华的商业街区，也少有冒险者愿意拿血汗钱来打这么丰盛的一份牙祭。
不得不说，味道确实不错。
罗兰感受着肥美多汁的烤肉在唇齿间溢出的浓香，不禁回想起神圣骑士时期的自己。
被八大美德中，『谦卑』的律令束缚的骑士，只能克制的欲望，每餐以肉干、清水、黑面包为食，也不知错过了多少生活的美好。
“骑士先生，这里的食物真好啊，难怪代表暴食原罪的别西卜族如此热衷于进攻人间。”
桌面下的阴影里，不时延伸出一条红光，卷起桌面上的烤肉就拽进影子里。
莉莉丝一边享受美食，一边吐槽着深渊的贫瘠。
“恶魔杀戮只是为了吃人，而人类因欲望而诱发的罪恶，可就太多了。”
罗兰饮着麦酒，话语中带着些玩味。
“所以，骑士先生您觉得，那帮神棍搞这个‘血疗’是因为什么？诈骗金钱吗？”
莉莉丝将话题引向今日的见闻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个邪恶的血疗术确实治愈了普通人眼中的绝症。
但偏偏，又埋藏着如此可怕的祸患。
当诡异血液注入身体的那一刻，那些病患的人性，就已经被污染了。
对于莉莉丝的猜测，罗兰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清楚，但如果只是诈骗钱财，又太看不起那位费南多神父了。”
血液、异化、实验体……罗兰将几日来捕捉的信息组合串联。
他隐约感觉到，‘血疗’的开展，似乎就像前世那些疯狂变态的生物研究一般。
不惜践踏所有伦理道德，只为了达成某个不容于世的成果。
“但是……”
“往往堕落而结出的果实，只会是肮脏的罪恶。”
践行恶德的终焉骑士不在乎罪恶。
但讨厌肮脏。
……
寒冷的雨夜，老橡木酒馆的生意更加火热。
吟游诗人的歌谣和冒险者的喧闹声一直持续到深夜。
待到更晚些时候，可拉和乔伊才将凌乱的长桌矮凳收拾完毕。
随后姐弟俩端着一盘煮肉干配黑面包，走向后院。
这里是酒馆的马厩、酒窖以及柴房所在。
姐弟推开柴房的木门，这里是她们的免费宿舍。
虽然老旧陈腐些，但保养还算不错，既不滴水也不漏风。
相比于将服务生安排与牲口同住的其他酒馆，八字胡老板足可以称得上慷慨。
柴房里除了堆满半间屋子的柴薪，还有铺在地上的破旧床褥。
一名中年女人蜷缩在粗麻布床单上，蜡黄的面颊因持续发热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干裂的嘴唇不时传出断续的咳嗽声。
她是可拉和乔伊的母亲。
在丈夫失踪后，独自拉扯一双儿女走到今天的玛尔塔太太。
听到到声响后，玛尔塔凹陷的眼窝重新焕发光彩。
“可拉、乔伊，你们回来啦。今天工作累吗？”
“妈妈，今天下大雨，客人少，活比往常还轻松。”
“没错，老板还特许我们将厨房煮多的肉带回来，我和姐姐都吃不下了，你快尝尝。”
乔伊献宝式地递上餐盘，面包与肉干还保持着温热。
可拉点亮油灯，将其放在远离柴堆的角落里。
借着微弱的光源，熟练地缝补起自己和弟弟浆洗得已经有些褪色的衣服。
玛尔塔坐起身，靠在柴堆上，满眼柔情地看向自己的一对儿女。
简陋的柴房里，温馨满屋，以至于外头肆虐的寒风都难以侵入。
“妈妈……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昏暗的柴房里，少女犹豫再三。
“今天，野猪帮的人找上门了。”
“咳咳！他们，要做什么？”
听到这个臭名昭著的名头，玛尔塔急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欠的债务，要到期了。加上利息，一共要还18枚金币又6银元零8铜子……”
听到女儿精确地报出一串令人晕眩的债务数字，玛尔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就不能再缓缓吗？或者，或者向威尔斯先生拆借一下……”
威尔斯先生，老橡木桶酒馆的老板，这位善良的绅士在最危难关头拉了可拉家一把。
所以……
“妈妈！老板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
少女流着眼泪，哽咽地打断母亲：
“他们说，男爵府正在招女仆……如果我能够选上的话，会有一笔丰厚的赏赐，在还清债务后还可以给您治病。”
“不行！绝对不行。如果野猪帮那帮杂碎要来收债，就让他们把我的命拿去吧！”
玛尔塔声音尖利，当场否决女儿的主意。
祖祖辈辈都是贫困农户的她非常清楚。
所谓的女仆只是贵族掩饰剥削的说辞，那笔所谓的‘赏赐’，实际上就是性命和尊严的买断价格。
“可是妈妈，你的病……”
“不要在意这些。”
玛尔塔声音衰弱，但话语间充满着母亲的刚强力量：
“记着，孩子。我就像秋天的落叶，注定会凋零在这个冬季。”
“而你们，是新生的秧苗。我决不允许你们因我而受到伤害。”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一头撞死在墙上。”
感受到炽热的爱意，可拉和乔伊情不自禁地抱住自己的母亲。
只要一家人都在，生活——
“会好的！”
……
“不好啦！”
焦急的喊声穿破晨雾，用力地撞在房门上。
威尔斯先生刚刚起床，还没来得及打理他优雅的‘四条’眉毛，就听见乔伊带着哭腔的叫喊。
他穿着睡衣打开门，就看见乔伊飞也似得从后院跑来。
涕泗横流地拉着他的手，喘着粗气断续地说道：
“老板！不好了”
“我姐姐，她……”
“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