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乞丐（二）
只见城门方向两个长相极其古怪的东西押着一人往里走。
那两个极其古怪的东西似马短脸，似牛宽耳，似羊圆眼，似鹿非蹄，似鱼无鳞，长着一身棕色羽毛，口中呼叫着一些听不懂的声音。这两个东西在云诡世界被称作魑妖和魅魔，虽然长相怪异，地位不高，但却掌管云诡世界和人世间诸生往来托生。
被押着那人着青色囚衣，身形魁梧，圆方脸，两道剑眉，一双虎目，满脸络腮胡，他见施旭和付易在前面，双手抱拳施了一礼，来到近前，道：“施判，付判，辛苦两位了！”施旭和付易还礼后对魑妖和魅魔道，“两位，在下还有一些话想与赵兄聊聊，不知道两位可否行个方便？”魑妖施了一礼，道：“施判客气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莫说现在时间尚早，即使时间快到，我们二人也可行使凝魂权给您使用！”说完和魅魔退到一旁去了。施旭再次还礼，道：“多谢了！”然后转头向那囚犯，“赵兄，这边请！”赵双良往前走了几步，也注意到了那摊铺，略有些吃惊，遂又哈哈笑道：“就是这家吗？”施旭和付易都听到他笑得有些勉强，相互看了看。付易道：“赵兄，我想老爷一定弄错了，我现在就回去见老爷确认下！”说着转身要走。赵双良道：“多谢付判的好意，不必了！这事怪不得老爷，是我自己选择的！”付易生气地道：“你们还真信抽签那一套？那我问你们，签筒里的签是谁放进去的？还不是老爷安排的？他放什么签位在里面，我们谁又知道？啊？”他见施旭和赵双良都不说话，继续道，“好，就算这是真的！那他呢？”他一指施旭，“老爷竟然安排那么一位平凡的人托生为他的孩子，这又是为什么？”赵双良一听有些吃惊，道：“施判，这是怎么回事？”见施旭不作声，有些不解地道，“这倒怪了！我上次听魑妖说施判即将出生的孩子是人世界一位公侯之子，因沾染恶疾夭折，难道不是他吗？”说完，见施旭没有说话，他向魑妖和魅魔一招手，待他们到跟前，道，“施判的孩子不是那位姓李的公侯之子吗？”魑妖和魅魔相互看了看，道：“这小的们不知，这事不归我们负责！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姓李的一位公子，至于身份，我们确实不知！”付易一听，道：“你们确定吗？”魑妖和魅魔摇了摇头道：“不敢确定，我们也只是在闲聊时提到，您几位也应该知道，这些事虽然谈不上绝对保密，但除了当事者外，一般不向外透露，主要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付易看施旭有些发呆，道：“施兄，我就说有问题！”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张公文，给赵双良看，“你看，这上面写的这个时辰出殡的姓于名化！”魑妖和魅魔相互望了望，道：“或许是文书弄错了！”付易生气地道：“这也能弄错？”魑妖和魅魔见付易生气，有些害怕地道：“人世间和云诡世界每日往来托生的人很多，我们魑妖司和魅魔司人手有限，偶有疏漏是难免之事！再则而论，不管他在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不会影响这个世界的样子，所以也没有人会深究什么！”付易道：“如果真的不影响，为什么还要抽签？随便往来托生不就行了？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如果这个世界不影响那个世界的话，那为什么还要抽签来定一生的命运？我见过很多人世间的人努力奋斗了很久，最终还是落得很悲惨的结局，仅仅是因为在他们托生前抽到的惨死的签位，无论他们如何做，都改变不了结局。我也见过有些人，一生为恶，最后却风光无限，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托生前抽到的大富大贵的签位。都说抽签定生死富贵，人人平等，可这有何公平可言？”
这时，从街边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依旧着单衣，身体也佝偻着，头发蓬乱遮了部分面庞，看不清容貌。
付易用手一指那乞丐，道：“像他，在云诡世界时可能富贵显赫一方，就因托生前抽到乞丐的签，饿死的签，所以就如此凄苦。也许他在人世界时，未曾为恶，生前可能还处处行善，只因那张签就定了他一生的命运，真的公平吗？”
众人去看那乞丐，只见他全身冻得发抖，时不时抬头向四周望望，然后又继续慢慢往前挪，在他的身后有一长串拖动脚步留下的足印，因雪下得很大，不一会儿那足印又被雪掩盖掉，渐渐变得模糊。
魑妖道：“付判说的在理，但问题是如果不用抽签决定，那怎么决定富贵生死呢？由谁来决定另一人的一生命运呢？老爷吗？但人世间和云诡世界往来托生的人，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人，老爷也忙不过来啊？让我们魑妖司和魅魔司来决定吗？我们可负不起这个责任！”魅魔也道：“就是！再说，如何评定善恶？如果一个人救一个人是为善，但被救之人杀了一个人，那请问到底是谁是为恶之人呢？如果第一人不救第二人的话，第三人就不会死，第三人不死，第三人的亲人就不会性情大变，不会性情大变，就不会杀第四人或者第五人。那请问，第一人救人到底是善，还是恶？他救了一人，却导致后面四人、五人，甚至可能更多的人死掉了，请问如何评判善恶是非呢？”赵双良接话道：“看不出你也有所见识！”他转头对付易和施旭道，“看似不合理，不公平，其实是最公平的，这个签是你自己抽的，怨不了任何人！”他看了看那摊铺，有些伤感，“不过好在，去了那边就再也不会记得这边的事情，管他呢！”付易道：“反正我并不觉得公平！而且魅魔刚才举的例子太极端，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了！”施旭叹了口气，道：“付兄，倒也不能说太极端！想人世界的白起，铁木真之流，说是战神，但死在他刀下的那些人又真的该死吗？想华陀，扁鹊之类，说是医神，但他救的那些人真的就没有为恶的吗？……”说到此，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魑妖道：“对啊！那何为善恶，如何定富贵生死，规矩谁来制定呢？制定的规矩就百分百正确吗？站在这边，众人说你是大善，但站在对面，对面的众人却会说您是大恶，那请问究竟谁是对的呢？说不清楚！”
众人正说着话，那乞丐挪动到了摊铺的不远处站住了，抬头望着前面，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害怕，不敢再往前走。只听屋内陈老板道：“朱秀才，您先吃着，我出去下！”说完，急匆匆地从屋里面走出来，往那乞丐方向看了看，看到那乞丐在不远处站住了，没走过来，便招手道，“郑光，你过来！”他从笼屉里拿出两个包子，“过来！”见那乞丐不过来，只是呆呆在站在原地，他想再盛碗汤，抬头看雪正下得很急，便止住了。他用袖子挡着雪，不让雪落到包子上面，走过去，道：“走，进屋里吃，也暖和暖和身体，我一会儿再给你盛碗汤喝！”那乞丐摆了摆手，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这时，众人明白，他不止生活落魄那么简单，还口不能言。陈老板拉着那乞丐往摊铺这边来，但那乞丐执意不肯，然后用手比比划划，不知道要表达什么。陈老板见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摊铺，道：“没事！我不怕！走！”那乞丐怎么都不肯往前走。陈老板见没有办法拉动他，便又道：“好吧！这两个包子给你！你等下，我再给你盛碗汤去！你碗给我！”那乞丐依旧在比比划划，见陈老板要走，又拉住他。陈老板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你是怕过去了弄脏我的铺子，影响我的生意，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怕。”见那乞丐拉着他，他一时挣脱不开，继续道，“你不过去也罢，但朱秀才现在正在里面呢，我还要回去照顾他呢！”那乞丐见他如此说，便松了手。陈老板回到摊铺前又盛了碗汤端给那乞丐，然后道：“这个碗，你不要打破了哦，回头给我送回来！”见那乞丐点了点头，他便重新回到摊铺那里，回头看了看那乞丐，叹了几口气，然后掀帘进到屋里。
里面传来朱秀才的声音道：“谁啊？”陈老板应道：“郑光！”接着是连连叹气的声音。朱秀才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他也是可怜！想想以前也算很风光的一人了，一场大火……唉！”陈老板道：“谁说不是呢？一场大火，十几口人，说没就没了，唉！他大受打击，从此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也不会说话了，实在是可怜！”
朱秀才已经吃好了，双手放在火炉上烤着暖手，道：“你经常接济他啊？”陈老板笑道：“谈不上接济，见到他了就给他口吃的，这不算什么！”朱秀才笑道：“您这是大善之举啊！”陈老板听他如此夸赞自己，有些难为情，道：“我这算不上什么善举，再说给他几个包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要说大善，徐老爷才是大善人。”朱秀才见他如此说，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岂不闻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济人活命就是大善，将来一定会有福报！”陈老板笑道：“我倒并不指望有什么福报，只要一生平平安安就行了。想他之前也经常施善于人，却还是遭此大难，人的命运，谁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