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千丝劫·百衲图**

祠堂暗阁的古琴缺了七弦，陆昭用女先生的记忆晶丝续弦。指尖拨动时，琴箱震出三百年前的实验室录音：「昭儿，慕红绫是娘为你绣的平安结...」

「错了。」慕红绫的虚影从断弦跃出，金缕鞋尖挑起商调，「这《幽兰》该用我灵枢里的青铜丝来弹。」

陆昭按弦的指腹渗出血珠，琴身年轮突然旋转如星图。第五根弦崩断的刹那，祠堂梁柱显出血色经纬——整座村庄竟是幅尚未完成的《百子婴戏图》，每个村民都是待点睛的绣样。

上元夜，陆昭糊的七十二盏走马灯悬浮如星。烛火透过桑皮纸映出傀儡戏码：牧童的竹笛化剑，樵夫的斧刃生莲，女先生的药杵凝霜。

慕红绫剪断引线，灯影坠地燃成火圈：「你教他们诗书礼乐，倒真绣出个世外桃源。」

火舌舔舐处，村民的布衣褪为素绢。陆昭挥袖卷灭烈焰，灰烬中升起盏未燃的琉璃灯，灯壁游动着母亲封印的九万怨魂——每个都是他前世未能救下的「冗余数据」。

「这盏魂灯，」慕红绫的银簪刺破琉璃，「够抵你百年阳寿。」

谷雨新茶在红泥炉上滚了三沸，陆昭凝视着茶沫聚散的卦象。慕红绫腕间的锁魂铃沉入壶底，煮出段被抹杀的记忆：

三百年前的陆明月披发执剑，将哭嚎的幼子封入青铜棺。她割开手腕绘制的不是符咒，而是幅未完成的《千里饿殍图》。

「看清了？」慕红绫的茶盏映出陆昭的琉璃瞳，「你我皆是补完这幅图的丝线。」

茶案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浸泡着克隆体的营养舱。陆昭掷出的茶针贯穿九个「自己」的眉心，青碧茶汤却将尸体复生为提线傀儡。

祠堂深处的百宝阁供着只鎏金锁麟囊，慕红绫每夜子时以指尖血养之。陆昭破禁启囊，内里盛着的不是麟儿胎发，而是缠绕成结的因果线。

「此囊原该系在你周岁襁褓。」慕红绫的声音混着更漏声飘来，「可惜你生来便是斩缘人。」

丝线纠缠成婴孩形状，突又暴长作青年体态。陆昭割破掌心以血洗线，褪色的丝缕竟显出血书《女诫》——字迹与母亲实验日志同源。

「好个平安结！」他震碎囊袋，散落的金线却自动绣成慕红绫的嫁衣。

惊蛰雷劈开古槐时，十万傀儡丝从树心迸射。陆昭踏着《璇玑图》的经纬奔逃，手中火把映出惊天真相——每户窗棂的冰裂纹、每块田畴的阡陌、乃至村口石磨的刻痕，皆是母亲布下的封印符阵。

慕红绫的嫁衣在暴雨中浸血，她拆下自己的脊椎骨掷向阵眼：「三百年前你选天下，这次我要你选我！」

陆昭接骨的刹那，十万村民齐诵《孝经》。他们的血肉褪作素绢，露出体内纵横的青铜丝——整座村庄化作巨幅《忠孝图》，而陆昭正站在「父母在」的「在」字中央。

暴雨冲刷的《忠孝图》泛起墨晕，阵眼处的「在」字裂开深渊。慕红绫的嫁衣丝线正将陆昭缝入画卷，而古槐年轮里睁开九万双观测者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