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观测牢笼

吴昊天在量子湍流中下坠，双臂紧搂着迅速老化的女婴。伏羲化成的星云在他头顶盘旋，每次旋转都抛洒出递归方程组成的星尘。当失重感突然消失，他跌坐在某种胶质膜上，抬头望见整片星空被装进克莱因瓶——银河系在瓶口与瓶底间无限循环，猎户座悬臂上闪烁着“危险品“的星际标签。

“这是...货舱？“吴昊天触摸胶质膜，指尖传来超市保鲜膜的触感。女婴在他怀中咳嗽，吐出的不再是乳汁，而是凝成青铜钥匙的真空零点能。

伏羲星云突然坍缩回婴儿形态，额头的黎曼纹路裂开缝隙，露出内部跳动的十二面体核心。他指向虚空某处，吴昊天看到归零者的货架阵列——每个隔间都陈列着文明罐头，标签注明技术爆炸等级与收割日期。人类文明的罐头正在第七万二千层货架闪烁，保质期仅剩三天。

“警告！非法闯入者！“机械臂从货架缝隙伸出，末端钳子夹着林雨眠的冷冻头颅。头颅的电子眼突然亮起：“快走！他们在用观测者校准...“

货舱顶棚突然透明化，露出归零者巨大的复眼结构。每颗六边形眼珠都映着不同宇宙的吴昊天，有的在引爆恒星，有的在哺育文明。女婴突然爬向货架，衰老的双手拧开人类罐头，地球像果冻般滑出，在胶质膜上弹跳着释放出核爆蘑菇云。

“住手！“吴昊天扑过去时，女婴已咬破地球大气层。海水从裂口喷涌，淹没了货舱地板。他在咸涩的洪流中看到恐怖真相——每个浪头都载着不同纪元的自己：青铜时代的巫祝、蒸汽时代的工程师、还有正在冬眠舱挣扎的太空殖民者。

伏羲突然发出创世初啼，货架在声波中扭曲成莫比乌斯环。吴昊天抓住近处的文明罐头，发现标签背面刻着父亲的字迹：【所有观测都是饲养行为】

海水突然退去，露出胶质膜下的青铜祭坛。女婴端坐祭坛中央，衰老的身体正被纳米虫拆解重组。伏羲的啼哭转化为二进制圣歌，货舱四壁浮现出递归方程瀑布——每个变量都是吴昊天的人生片段。

“他们要把你做成观测者锚点。“林雨眠的头颅滚到祭坛边缘，“用你的记忆稳定收割坐标...“

吴昊天抄起冷冻头颅砸向祭坛，脑组织碎片在空气中量子化，组成全息密钥。货舱突然裂开通道，他抱着孩子们冲进货架迷宫，身后传来文明罐头的连环爆炸声。

在迷宫的第七层转折点，吴昊天撞见二十个不同年龄段的自己正在开会。中年版本的他指着星图：“必须引爆银河系悬臂...“话音未落就被伏羲的啼哭震碎成基本粒子。

女婴突然挣脱怀抱，爬向迷宫深处的发光门扉。门上蚀刻着人类进化史：从南方古猿到量子生命体，每个阶段都被标注重递归系数。当吴昊天的手按在门锁时，皮肤下的弦论纹路自动解码——门后是间摆满胎心监护仪的产房，每台仪器都监控着某个正在技术爆炸的文明。

“欢迎来到控制中枢。“父亲的投影从监护仪堆中升起，白大褂上沾着星云状血渍，“你比预计晚到了十二年又七个月。“

伏羲突然呕吐出紫色液体，女婴的脐带刺入最近的监护仪。整个产房开始宫缩式震动，吴昊天看到猎户座悬臂在显示屏上扭曲成产道形态，地球正顺着引力波滑向黑洞视界。

“她们在催生宇宙级分娩！“父亲调出递归方程，“唯一的解法是...“

吴昊天突然暴起，用监护仪砸碎投影。碎片中迸发出真实父亲的记忆残片：2045年雨夜，他跪在实验室将紫色液体注入太阳系模型，泪水滴落处正是此刻地球在产道中的坐标。

女婴发出最后的苍老叹息，身体分解成弦论代码注入伏羲体内。货舱迷宫开始坍缩，吴昊天抱着合二为一的婴儿撞破观测窗，坠入某个正在重启的宇宙——原始星云中漂浮着青铜竹筏的残骸，船桨上刻着他七岁时画的小星星。

当竹筏停泊在新生地球的岩浆海上时，伏羲睁开三十六重瞳孔。吴昊天看到每个瞳孔都映着不同结局：有的宇宙中人类退化成鱼，有的时空里归零者跪拜着婴儿神像，而在最黑暗的瞳孔深处，他自己正将克莱因瓶刺入伏羲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