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赠字：子瑜
蔡邕的府邸在城南，庭院雅致，颇具一番文人情调。
“劳烦禀报，学生刘琦拜访老师。”
开门的管家看了一眼刘琦，连忙让开身形：“大家昨日曾言，若是刘少君前来，自行入内便是。
这时段，大家在书房。”
刘琦点点头，示意文聘将马车上的几个锦盒搬下，便走入了蔡宅。
书简塞满了整间书房，摆放整齐，都有精心打理。书案之上，却是残片堆积。蔡邕神情严肃，阅读思索间，谨慎的在面前锦帛写下几笔。
刘琦望去，那锦帛开头二字便是——《汉书》。
“来了，先座，代我将这几枚竹简整理完毕。”蔡邕没有抬头，手中笔墨挥洒。
文聘将锦盒放置于刘琦的身边，退出了出去，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冲着引路的管家嘀咕了一句：“这蔡大家和我家公子真像。没事就喜欢抄书。不过这蔡大家的书是真的多啊。”
眼神中还有几分向往。
管家奇怪的打量了文聘一眼，眼见文聘的打扮，随口解释了一句：“我家大家如今领侍御史、治书侍御史，领修《汉书》之则，书多些实属正常。
大家修书往往废寝忘食，不如你跟我先去休息一番。”
文聘摇了摇头：“多谢管家。我是少君的护卫，守在这里就好了。”
管家点点头，也未多说，自行退下了。
书房中，刘琦也并未打扰蔡邕。
私下打量一番，蔡邕对书籍都做了分类，经史、民生、策论等等。刘琦随意的从民生之中抽出一卷，自行翻阅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琦已经翻看了三卷典籍，蔡邕才停下手中之笔。
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再去拿些竹简。
余光之处似有一人静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这才想起来，昨日收的弟子，在自己的书房。于是将手中新拿的竹简放下，略微整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抬头看向刘琦：“对于经史不感兴趣？”
刘琦连忙将手中竹简重新整理，放置原位。
对着蔡邕行弟子礼：“弟子今日前来，是为了送上束脩，全了弟子之礼。”说着，拿过锦盒，都是一些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蔡邕看了一眼，眼含笑意：“董相国昨日赏赐之物，今日你就送与老夫？”
刘琦尴尬一笑：“老师见谅，自荆州前来。弟子所带身外之物，尽数遗落。这洛阳之中也无相熟之人，故而确实有些囊中羞涩。
只能以董相国昨日赏赐用作束脩。老师勿怪。”
“有心了！”蔡邕拿过砚台入手把玩了一下：“秦石砚，你倒也舍得。”
刘琦尴尬一笑，说实话这些东西他真的不清楚具体的价值，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房间之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两人本就没有交情，师徒名分也只是因为董卓的原因，无话方才正常。
此子汉室宗亲，两日观之行为举止合乎礼法，何故能出：“火烧洛阳”此等毒策？”
观其不堪经纶而中民生，又怎会是残暴之人？
若能悉心教导，或可让此子走上正途。
思索至此蔡邕率先打破了房内的沉默：“你虽为及冠，但行走洛阳。无字亦不方便。
既然是我弟子，那为师便提前赠你一字，你可愿意。”
汉末，及冠加字视为礼也。
而字，往往是亲近长辈所赠。
蔡邕不论是名望还是如今老师的身份，给刘琦赠字，并无不妥。
只是，刘琦却有点不明白。
他们之间本就是政治博弈的结果。未来尚有斩断联系的可能。
如今主动赠字，这师徒便做实了。
未来不论刘琦如何出格，蔡邕都脱不了干系。
天、地、君、亲、师。
可不止是说说。
刘琦看向蔡邕，正色道：“谢，恩师！赐字。”
蔡邕闻言扶着胡须，静静的看着刘琦：“琦，美玉也。”
说着，起身从书简中抽出一卷递给了刘琦，走书案前，拿过一张新锦帛，持笔挥毫，上书小篆——瑜！
“瑜者，美玉也。然《说文》有云：瑜，玉之瑕者。玉有瑕方成真玉，人有疵方为真人。”
说着向刘琦展示了那小篆的瑜字。
“子瑜如何？”
刘琦看着那瑜字，又看了看手中蔡邕给自己的书简——《韩非子·五囊》上有批注——君不仁，臣不忠，国之危矣。
蔡邕这是在劝解自己，或者说这就是对自己的期望。
“恩师教导，子瑜谨记。”
话虽如此，但刘琦的心中：“只怕，子瑜会辜负老师的期望。忠君之臣，亦得有仁君而忠之。
这汉末的乱世，老师真的觉得修书，修史，谈经策论便可安天下？
史笔如刀，可诛暴君？！
这乱世方才开始。”
“好，既然喜欢便好。”刚刚的刘琦虽然恭敬，但是蔡邕却看到刘琦的眼神，更加的冷冽了几分。
罢了，如何结束这乱世，他蔡邕也未找见其路，由他去吧。
在权利的欲望中，切莫要失了本心。
“这里的书，你都可以翻阅或者带走抄录。但不要损坏了。有任何问题，随时可来询问。”
言闭，蔡邕再次拿起了一堆竹简，凝神阅读。
刘琦向着蔡邕行了弟子礼，退出了书房，将房门关上。
“等久了吧。”看着在门外强打精神的文聘，刘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我老师的府邸，可放松些。”
“那不行。公子之前没说过让我休息，我就不能休息。毕竟我现在的职责是护卫公子。”
“哈哈。”刘琦闻言笑道。
这文聘进步很快，令行禁止者可用，可重用。
这蔡邕府邸，没看到什么下人仆役。
刘琦只能带着文聘离开，方走几步便听到有少女私语。
“琰妹妹，可得帮我寻寻这方面的记录，我能不能回家全靠你了。”
“白姐姐放心，妹妹我时下一定翻阅查找神鬼有关的典籍······”
蔡琰和董白吗？
想起李傕的话，刘琦下意识想避，但为时已晚。
“你是何人，偷听我俩的谈话？”董白一身，羌族装扮，脸上画的五颜六色的图腾，看不出本来的长相，手着银铃。看上去十六七的年纪。
反倒是略小的蔡琰颇有一番大家闺秀的模样。
“在下，刘琦刘子瑜，拜访完恩师，正欲出府。姑娘莫怪······”
“刘琦拜蔡邕为师，入其府邸。邕藏书万卷，修《汉书》不辍。琦奉束脩，邕见其心诚，赠字“子瑜“，曰：“瑜者，玉瑕而近真，人疵而近道。“又授《韩非子》批注，暗诫权谋之险。琦虽恭受，心志愈坚。””
——新汉书·刘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