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谁高谁低
贾府。
待听完一脸小心翼翼的刘三所转达的话后，贾政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只是长然喟叹一声，挥了挥手后，便让其人退下了。
而对于贾琛所说的话，贾政此时也是既欣慰又失落。
欣慰的是其人精诚好学的态度，失落的则是与贾琛相比起来，如今贾府之内的众多后辈，就更显得痴愚了。
若是珠儿还在的话……想来也比如今的贾琛大不了几岁吧？
一念至此，贾政的情绪也是愈发低落了起来。
曾经最有希望振兴家中门庭的长子猝然英年早逝，是贾政内心深处一直挥之不去的痛楚，每每一想到，都是觉得撕心裂肺。
若非之后又有了宝玉，只怕贾政早已是没了什么念想，自我了断去了。
只可惜那个孽障东西……实在是不成什么样子。
一想到宝玉，贾政心中沉闷的痛楚也是被冲散了不少，但与之而来的，却又是喟叹与失望。
对于这个幼子，贾政心中也是知道的。
聪慧程度绝不下于长子贾珠，甚至还犹有过之，只可惜却是生了一颗惫懒游戏之心，对于读书极其厌恶，若不是自己一直在旁强压着，恐怕如今早已是成了隔壁那蔷哥儿般的模样……
每每想到此事，贾政心中都会忍不住窜起一阵无名之火，特别是随着如今贾琛的出现，就更是让贾政愈发感到羡慕与感慨。
但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却也是忽然多了些念想……如若那孽障真能稍稍收起些惫懒的性子，用些功夫，想来便是比不上如今的贾琛，恐也相差不多吧？
毕竟那孽障，确实是称得上一句“天资聪慧”。
一念至此，贾政也是忽然有些意动，稍一思顿过后，便是朝着宝玉的院子缓步而去。
…
宝玉院子。
由于宝玉近来一直被贾政禁足在院子之中读书，所以平常日子里，倒是没什么人来这边打扰，不过今天，却是显得极为不同。
今日一大早，贾母那边便是派了个嬷嬷过来，说是贾母想宝玉想得紧，都快要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急得身边的鸳鸯等丫鬟团团转，不得已之下便去寻了王夫人，一番苦求之下，终于是得了王夫人首肯，让宝玉可以出这院子了。
宝玉一听，当场便是高兴得就要蹦起来了，随后便是兴高采烈的跟着那嬷嬷朝贾母院子而去了。
而到了贾母院后，自然又是不可避免的一番祖孙情长，之后宝玉又闹着要将姊妹们都喊来热闹一番，贾母实在拧不过其人，便又是让人将黛玉，惜春等人喊来院子。
如此一来，姊妹之中除却宝钗身体不适没来之外，便也都是到了。
就这样临到下午，待贾母有些乏了之后，众人便又都是来了宝玉院子。
所以此时，这院子之中可谓是一扫前些日子的冷清，热闹得很呢。
…
贾政不过刚行至院外，便是听到其内不时传来嬉笑之声，当即面色就是猛地一沉，快步走了进去。
待进了院内，便见院内正有几个没怎么见过的丫鬟正在四处擦拭，清扫院落各处。
几个丫鬟忽然见到贾政，当即都是吓得不轻，刚想躬身行礼，却见贾政理都不理，便是朝着传来嬉笑之声的里间迈步而去。
谁知刚行两步，就又是迎面撞上了一人。
来人面若新剥鸡头米般莹润，眉似远山含黛，一身葱绿夹袄配着月白绫裙，显得利落干净，一双眸子也是极为有神，显然是个能干的人物。
那人一见到贾政，当即也是吓了一大跳，随后又连忙恭敬行礼道：“二…二老爷。”
“宝玉在干什么?谁人在里面?”
听到这般冰冷口吻，袭人不由轻抬起头，果然是见到眼前的贾政面色异常冰寒。
当即心中便是一跳，知晓不好。
“宝玉他…他正在与姊妹们说话。”
事到如今，便是袭人有心要为宝玉开脱，却也是不敢当面欺瞒贾政，只能如实应道。
听到是众姊妹们，贾政冰寒的面色这才稍稍解了几分。
可随即他又是冷声问道：“我不是让他在院中认真读书吗？怎地又敢将姊妹们给喊来了?”
“是老太太唤来的……”袭人听到这话，当即也不敢耽搁什么，便将今早之事一一如实道了出来。
待听到是贾母将宝玉唤去的，贾政心中顿时又是泛起一阵无奈。
不过他面上却是不显，看了一眼嬉笑之声不停的里间后，当即便是冷哼一声，缓步走了进去。
袭人见状，自然也连忙跟在后面。
…
待贾政行到门外，便听见屋内传来了宝玉的声音。
“我都与你们说过了，此事乃是千真万确，是前几日茗烟他们几个偷摸出府之后，从外间亲耳听到的，东府的蔷哥儿如今都还被禁足在府上呢。”
“这么说来，之后那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金陵贾氏”，又是何人？”
听这明媚声音，应是探春不错了。
“这却是不知了，或许便是蔷哥儿找的那位代笔人也说不一定。暂且不去说那人身份了，只说他写的那词，我细细读过之后，发现确实是写的不错，不过这心底却始终是不太喜欢……”
“这是为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般好的词，哪里又是得罪你了？”
这人，应是迎春了。
“太悲，太苦，什么朱颜辞镜之类的，听上去便让人觉得悲苦，反而显得还不如先前蓉哥儿找人代笔的那首《春朝玉人曲》好呢，可怜三月春容好，不及玉人半面华……这听着多轻快啊。”
这番歪理邪话一出，顿时引得里间的姊妹们笑声连连，随后又是一阵驳斥和抗议。
而在屋外，袭人看着眼前贾政那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便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这时，宝玉的笑声又是响起，“那醉春楼我倒是真没去过，今后如若有机会能去一次，定也要写上一首赠给那个好运的清倌人，让她来评评，到底是我这个神京贾府的写的好，还是他那个“金陵贾氏”的写的好……”
听到这话，屋内顿时又是一阵嬉笑之声响起。
而在屋外，贾政的面色也是彻底黑了下来，当即也再忍不住，便是随手抄起一件物什，朝里间冲了进去。
“孽障…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