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股改风云

1983年4月20日，深圳渔民村的渔火在夜色中摇曳。

陆沉舟站在破旧的渔船上，看着明哥的手下将注塑机模具沉入浅滩。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柴油味，远处边防巡逻艇的探照灯不时扫过海面。

“记住位置，“明哥用蝴蝶刀在船舷刻下记号，“三天后涨潮时来取。“

陆沉舟点点头，目光却落在岸边新竖起的广告牌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在2019年被印在无数金融教科书上的口号，此刻正以鲜红的油漆书写在简陋的木板上。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码头传来。

“陆生！“林威廉的助理阿强气喘吁吁跑来，“出事了！“

***

深圳特区发展银行筹备处的临时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王处长面前的烟灰缸堆满烟蒂，桌上摊着深宝安改制的初步方案。他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陆沉舟，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小陆同志，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宝安县联合投资公司的账上，会多出五十万港币？“

陆沉舟心头一紧。这分明是林威廉答应注资的第一笔款项，但此刻却成了烫手山芋——1983年的外汇管制，足以让整个改制计划胎死腹中。

“王处长，“他强作镇定，“这是香港爱国商人林威廉先生......“

“爱国商人？“王处长冷笑一声，从抽屉里甩出一叠照片。照片上，林威廉正在澳门葡京赌场的贵宾厅，与几个东南亚商人密谈。

陆沉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当然知道林威廉的底细——这个靠走私起家的港商，在1997年金融风暴中破产自杀。但此刻，他需要这个“爱国商人“的身份。

“王处长，“他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窗口公司'吗？“

王处长手中的钢笔一顿。

“深宝安可以通过林威廉在香港注册离岸公司，“陆沉舟在桌面上画出结构图，“用港资身份收购内地资产，再通过'返程投资'的方式......“

“胡闹！“王处长拍案而起，但眼神中的动摇出卖了他。作为体改办的资深调研员，他太清楚特区建设急需外汇的困境。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停在楼下，车上下来个穿军装的少女，约莫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英气。

“爸！“少女朝楼上喊道，“妈让我给你送饭！“

王处长脸色骤变：“你先回去，我正开会......“

“王处长，“陆沉舟突然打断他，“令嫒是不是在暨南大学读经济系？“

父女俩同时愣住。

“我听说暨大最近在搞'模拟股市'，“陆沉舟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正好可以请王小姐帮忙测试深宝安的股权设计方案。“

王雨晴接过资料，目光立刻被吸引：“同股不同权？AB股结构？“她抬头看向父亲，“这不是您在体改办一直想推的制度吗？“

王处长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小陆，你跟我来。“

***

深夜的深圳湾，潮水拍打着礁石。

王处长站在防波堤上，手中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你知道327国债事件吗？“

陆沉舟心头一震。这个本该在十二年后发生的金融大案，此刻从王处长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诡异。

“1981年，财政部发行了第一批国库券，“王处长吐出一口烟圈，“但认购情况很不理想。有些地方甚至用摊派的方式......“

陆沉舟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体改办官员，正在为即将到来的金融改革寻找突破口。而深宝安的股改，很可能成为试验田。

“王处长，“他轻声说，“如果深宝安能成功上市，不仅可以解决资金问题，还能为国企改革探路。“

远处传来汽笛声，一艘渔船正驶向香港方向。王处长掐灭烟头：“明天上午九点，带林威廉来见我。“

***

翌日清晨，深圳迎宾馆。

林威廉的金劳在晨光中闪烁，他不安地整理着领带：“陆生，你确定这位王处长......“

“林生，“陆沉舟打断他，“待会见到王处长，就说你在香港有个表弟叫李嘉诚。“

“李嘉诚？长江实业那个？“

“对，就说他有意投资内地房地产。“

会客室的门开了，王处长身后还跟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陆沉舟瞳孔微缩——这位是后来主导中国证券市场设计的张教授。

“小林同志，“王处长开门见山，“听说你在香港很有影响力？“

林威廉的额头渗出冷汗：“是......是的，我表弟李嘉诚......“

“不用提李嘉诚，“张教授突然开口，“我们更关心你在澳门的关系。“

空气骤然凝固。

陆沉舟这才注意到，会客室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了。王雨晴站在角落，手里拿着录音机。

“1981年，“张教授翻开笔记本，“你在葡京赌场见过几个泰国商人，他们后来成了327国债的主要做空方。“

林威廉的脸色瞬间惨白。

陆沉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处长会提前知道327国债事件——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

“王处长，“他站起身，“林先生确实与境外资本有联系，但这正是深宝安需要的。“

“哦？“

“我们需要一个'白手套'，“陆沉舟直视王处长的眼睛，“一个能在香港资本市场为我们发声的人。“

王雨晴按下录音机的停止键。会客室里静得能听见手表指针的走动声。

“继续说。“张教授合上笔记本。

“深宝安可以通过林先生在境外发行可转换债券，“陆沉舟在白板上画出结构图，“用离岸资金收购内地资产，再通过特殊目的公司返程投资......“

“这就是你说的'窗口公司'？“王处长若有所思。

“不，这是'红筹股'的雏形。“

张教授突然笑了：“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陆沉舟也笑了，“我在说中国资本市场的未来。“

王雨晴按下录音机的录音键。这一刻，历史正在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