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噩耗
婉君，这个名字，从来未听星知星寻和李教授提过。
果然，昨晚的梦里，梦到的就是六十年前，兰市难民们相互搀扶着遁入后巷，找到地下城的场景。
那清晰的画面，如沉浸式剧场般，像一场给他一个人播放的全息电影。
柏苇杭记得就在那个队伍进入一个拐角时，自己便从梦中醒来了。似乎只梦到了几分钟的片段。
如果能再梦一会儿，跟着队伍走，会不会记得住那条可以出去的路呢？
床上的李教授不再说话，呼吸拉长，似乎睡了过去。
不多时星寻一头大汗回来，手里捏着几小瓶药。
“爷爷一直有肝脏的毛病，这些是之前吃过的药。可惜医疗组手里也只有这些常用药。”
“医院还在水里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使用，可......”
星寻神色黯然。
“以前爷爷也住过院，诊断设备只是给开药，并没有安排住院手术之类的治疗，可能它们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吧。”
姐妹俩都守在病床前。一人攥着一只手。
体感气温大约只有十度上下，静坐久了，柏苇杭都开始感到透进骨缝的寒冷，像南方秋冬的冷，魔法伤害。
和星知星寻打了个招呼，决定去找林健鲁昊了解一下情况。
“如果有什么情况，去指挥部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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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总指挥！我们把空房间的被褥、多生产的衣物，陆续整理出来了。大约有五百套被褥和一千多件各种尺码的衣服。”
“那就辛苦一下，抓紧组织人手，分发到有老人小孩的家里。”
一个瘦高个正在向林健汇报着。林健在一张挂着的表格上，写写画画。
瘦高个儿一转身出门来。和柏苇杭打了个照面。
“呀，警察兄弟，你来啦。”
正是吸管男。
此刻指挥部里几把手电从各个方向照亮着四壁。挂着各种地图、表格之类的东西。林健家，是整个地下城唯一亮着灯的房间了。
借着光亮，看到吸管男那疲惫的脸。奔走几日，似乎更加瘦削。
和柏苇杭打个招呼，便急匆匆消失在黑暗的走廊里。
林健在一大张挂图前发呆，鲁昊缩在沙发里打着盹。房间里到处都是纸片纸条，用过的杯子盘子随意码放着，就像林健此刻地中海两侧的头发，凌乱不堪。
“你好呀苇杭小兄弟，看来你们昨天爆破效果非常理想，目前大概一晚能消退整整一层楼的水位。这样下去再有一两天，进水的问题就解决了。”
“可现在没电的困难实在是太大了，楼里不断降温，没有热水，好多老人孩子都生病了。也没办法彻底治疗，只能先吃药扛着。”
林健指了指呼呼睡着的鲁昊。
“昨晚小鲁和我轮班守着，协调各个小组的工作，这不，他刚眯一会。你们俩真的是老天爷送给地下城的救星，真的多亏了你们。”
老天爷？老天爷可管不到土地爷的地盘儿呀。
柏苇杭摆摆手，注意力被那张全新的挂图吸引着。
一张标注着十六个单元的大图，包括地下城各个楼层的房间、通道。配合空白位置设置的各种角度剖面图，空间结构跃然纸上。
蝇头小字密密麻麻，把各处设施写的清清楚楚，复杂但不混乱。
连柏苇杭这种外行，都能一目了然。
好漂亮的图，柏苇杭不禁暗暗赞叹着。
“这是哪位老工程师画的吧。”
“不是，这是以前在库房发现的。”
啊？也就是说这是在避难的人们来到这里之前，就放在库房的？
那么，会不会是地下城建设者的设计图呢？
柏苇杭在图上快速扫视着，想看看星知猜测的核电站会不会也在图上。
“林大哥，这图上有没有标注供电、给排水这些工程设施的位置呢？”
“并没有，这上面每一个房间我们都去过了。如果我们按照自己已知的地下城画出来，也就是这个图了，只是可能没有人家画的这么好，毕竟......”
“这里没有什么工程或者设计人才了。”
其实，这地下城的知识、教育及人才系统早就不是健康的可持续的发展状态了。地上来的这些避难者，因为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过于专业或细化，在地下城反倒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试想一下，一个基本上实现自动化生产的方寸之地，核物理专家和园丁花匠又有什么分别呢，不都是啥用也没有么。
随着一代避难者的慢慢凋零，出生在这里的二代三代，因为没有书籍和实践的土壤，只完成了相当于口口相传的基本教育。只需要满足地下城的基本生活需要的技能便足以了。
认知水平便一代一代退行下去。
而这种退行是难以避免的。
或许，封闭狭小，没有生存危机，更没有可发展的空间，这才是人类退化的原因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可惜，这并不是地下城居民的选择。
因为他们，本也没什么选择。
“林大哥，抓紧时间安排大家往一起凑凑吧。”
柏苇杭想起在李教授家时，星知说这个深度的地层温度，大约就是几度。如果电力不恢复，温度还得降低。
冬天动物园的动物，还知道互相贴在一起取暖呢。地下城四季恒温如春整整六十余年，人们如何凭借这橘红色的单衣，独自对抗从未见过的寒冬呢。
“让每一层的人，都尽量和几户邻居一起住，大家关好房门适度换气通风就行，人三十七度的体温，就像一个小暖炉，互相挤一挤，房间里温度一定能上升不少。”
林健怔怔地看着柏苇杭，一副“我怎么就没想到”的样子。
这不废话么，你没见过冬天，又没去过动物园。
更没去过冬天的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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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苇杭转过头，一张物资分配的清单扎在那张巨大的后巷迷宫地图上。
撩起清单，仔细看着迷宫的复杂线条。
“我和星寻是从这里，第五个门往上。”
照着地图，给林健描述着在水下行走的路径。
“这里......然后是这里......”
后来好像......好像是......
哎，柏苇杭犹豫起来。虽然亲自走了一个来回，但毕竟是水中摸黑，而且有星寻指路，并且要分心寻找水流方向。
此刻对着图，却记得不那么清楚了。
“是这里。”
星寻的手指了指一个路网交错的岔口。
“啊？星寻你来了？爷爷不要紧吗？”
“爷爷睡着了，星知姐姐在照顾他，我不知道林大哥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过来了。”
“可给我们留的手电，我带来了啊，你是怎么来的？”
“你忘了，我可是在后巷都能摸黑不迷路的。”
也是，地下城这规规矩矩的布局，怎么能难得住这个活地图呢。
星寻盯着地图，忽然凑近看，皱着眉。
好一会儿，叹了口气。
“苇杭哥，你们......你们暂时回不去了。”
小手从爆破点划了一条线。一路向上，中途稍一迟疑，又继续往上划去。
“这边是我和你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可是你看......”
“这条路，在第五层的位置，正是我们炸掉的那个楼梯间！”
......
......
“我靠！你俩把咱回去的路给炸了啊！”
鲁昊迷迷糊糊醒来，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几人脑袋挨着脑袋，挤在一起，看着那曲折的回家的路。
似乎确实左拐右拐连在星寻手指按住的那个爆破点上。
“可这地下城四通八达的，难道只有这一个路能通向那里吗？”
星寻摇摇头。
“就算深处有再多的岔路，可汇聚到低层处，终究只有一个出口啊。”
这图上的枝枝丫丫就像一棵大树，叶子连在细支上，细支又汇成枝干。
柏苇杭炸掉的，偏偏就是那重要旁支的主干。
“已经好几天了，这......家里人怕是都该报失踪了。柏哥，咱俩两个刑警，被人报失踪案，讽刺不？”
林健拍了拍鲁昊肩膀。
“小鲁兄弟，大哥很遗憾现在这个局面。本想着水退了让你们早点想办法回去的，毕竟你们已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而且我还有个私心，说不定你们回去，借助你们那边的力量，还能想办法再来帮助我们的。”
星寻看着焦虑的鲁昊，转过头小声嘀咕着。
“对不起。”
猛然看到柏苇杭正在望向自己，连忙说。
“我是说，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毕竟里面的路我也不是全都清楚，不然我早就找到出地下城的办法了。”
柏苇杭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正午十二点。
梅花表嚓嚓嚓响着。
对了，这个手表！
“鲁昊啊，你还记得我们去分局开会那天，就是早晨我第一次到后巷找到星知背包那天吗？”
“你说我该调表了。”
鲁昊被他这跳跃的一问给问懵了。随后点了点头。
“你不是表快了十分钟嘛。”
“对，可这个表，从我爸给我起，就从来没有差超过三分钟，并且我隔几天就要调一次的。”
“另外，它都是比标准时间慢一点，从来没快过。”
“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也许那边根本就没觉得我们失踪了。”
柏苇杭理了理头绪。
“因为那天我进后巷，差不多也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