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下山遇阻
羊妖老道的静修室内。
两位年龄相仿的人族，相距丈余。
葛稚川“得罪”二字刚出口，隋逸心念骤起，毫无保留催发蕴藏浸润在双腿的最后一丝微薄水雾，揽风撤步！
“前辈好身法！”葛稚川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他长相普通，身材消瘦，气质文弱，给人一种连小猫小狗都能够轻松拿捏他的感觉。
隋逸知道，这是错觉。
此人无论面对谁，都以礼相待，虽语带尊称，却不卑不亢。
双眼清亮如古井，神色宁静恬淡似春风。
尤其是那股由内而外的从容，最是让隋逸暗暗惊叹。
世间万物在此人眼中，似乎都是对等均衡、无有差别一般。
“前辈请勿怪罪，您手中小册便是晚辈之物。”
葛稚川对视过来，指向隋逸手中书册，轻喝：“敇！”
下一瞬，隋逸只觉手中书册竟是轻颤起来，原本已经合上的书页开始无风自翻，直至最后一页。
书册除了震颤别无异样，隋逸力贯双腿，右拳虚握在身侧，并未解除防备。
确认眼前的年轻道人只是针对手中小册，隋逸索性松开了手，静立一旁。
没了人为捏握，书册并没有坠地，而是悬在半空，上下微微浮动。
葛稚川右手食、中二指并拢，直指书册。
书册完全展开，以末页示人。
纸页上以朱红笔墨记录的小字，竟是从书中一个个自行脱离而出，缓缓飘到青袍道士身前。
当所有小字都飘然而出后，书册又自行飘浮而上，轻轻落入墙中凹台。
“摄！”
葛稚川再度抬指冲身前排列悬浮的朱红小字隔空一点。
原本歪斜浮动的十一个小字如听玄令，竟是由上往下开始自行竖向排列，规矩齐整。
“化！”
又是单字敇令出口，那排小字异变再起。
从最上方的“葛”字开始缓缓融化为品红液体。
几息之后，十一个小字已然不存，全数化为一粒鸽子蛋大小的红色水珠，悬浮在道人身前三尺。
隋逸余光瞥向肩上小兽。
发现大橘竟也是直勾勾看着这一幕，眼露惊异。
“合！”
敇令再出，葛稚川双指快速无序动作起来。
虚空中这粒朱红水珠荡漾波动起来，化作一缕缕细小流体，随着道人动作而变化。
不多时，这些朱红流体便组合成一个复杂有形的怪异字体。
一如隋逸前世见过的道家符箓字迹。
不过眼前的朱红怪字笔画更多，造型更繁杂。
此人竟是以并拢双指作笔、朱红小字为料，虚空画符！
符成于身前，葛稚川双指回点自己眉心。
晦涩繁杂的朱红色符箓便自行飞来，隐入他体内。
这是隋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个世界修道士的玄妙术法！
整个施术画符过程，流畅优雅，有股难以言喻的意境风姿。
“谢前辈护法！晚辈就此别过！”
葛稚川以术法收回羊妖关于他的朱红笔录，对隋逸行了一礼，兀自离去。
隋逸收回目光，在凹台周围的墙面上抚触轻拍，找到另一处细微凸起，按了下去。
“咔咔”声响起，墙面缓缓恢复初始的严丝合缝。
“这个道士人挺好的……”大橘看向葛稚川衻房门口那边，轻声评价道。
隋逸默点头，也大步走了出去。
他有预感，他日必定还会与这位道士产生交集。
出了衻房，垫了垫鼓囊囊的简易包袱，隋逸来到冉三香衻房。
房间内只有铁柱一人，不见那对白袍姐弟。
见隋逸带着橘猫进来，铁柱站起身，从桌上倒扣套杯内取出一只小瓷杯，给隋逸斟满茶水。
“逸娃子，真是灵茶，太好喝了，你快尝尝！”
铁柱面带喜色。
随意摆了摆手，环视整个衻房，等铁柱喝完杯中茶水，才笑着开口：
“走吧，铁柱哥，咱们收拾东西下山回家！”
兴许是听到“回家”二字，铁柱愣了一下，旋即眼神透亮：“诶！好！”
他喜形于色，跟着隋逸往外走去，临跨过门槛又快速跑回木桌前，端起给隋逸倒的那杯灵茶，仰头一饮而尽后，才宠幸快步跟了上来。
隋逸温和一笑，领着他往伙房斋堂走去。
……
“逸娃子，这些野猪肉……”
伙房内，铁柱看着身前的四大箩筐，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先前隋逸带他到那处隐蔽山洞，因为洞内幽寂，且布有附灵阵法，他精神被压制，很是紧张，看到如水牛般大小的半扇野猪肉时，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恍恍惚惚挑担回到伙房，此刻才睹物惊觉。
“什么野猪肉，这可是福主！”隋逸从罗框内抓取出两条尺许长、三指厚的背柳肉，精准丢进不远处洗菜的木盆内，笑道：
“放开吃，管够！”
说完，也不管呆愣在原地壮硕汉子，隋逸开始施展厨艺。
“福……福主！？”
铁柱睁大眼，面露惊愕，看着那条鲜润泛红的猪肉在他手中变成薄厚均匀的肉片，不禁狂咽口水。
“嗝～”
铁柱放下手中的葫芦水瓢，打了个响嗝，舒爽地拍了拍浑圆的肚子，面露惬意。
“走吧。”
静待吃撑的铁柱休息了片刻，隋逸挑起更大的那副担子，率先往道观正大门行去。
铁柱赶紧挑担跟上。
大橘趴伏在隋逸宽厚左肩，闭眼瞌睡。
先前隋逸尝试投喂过它。
可无论生熟，它难入它眼，更遑论吃下肚了。
“冉公子是否有说何故离开？”
隋逸稍稍放慢脚步，与铁柱并排而行。
铁柱右臂抓住筐系绳，侧头回应：“没说缘由，只是突然飞来一只灰羽大鸟，冉师兄看了鸟腿上的布条，便让我饮茶等侯，带着云师姐匆匆出了门。”
隋逸稳步向前，微微点头。
他知晓云凝烟冉三香这对出身名门望族的姐弟，进山入观并非为了修道。
今日自己无奈出手，杀妖救下他们，以他二人的家教礼数，绝不会招呼不打一声就下了山去。
肯定是族中突发紧急事件，传信而来，要他二人立刻赶回去。
隋逸猜测冉、云两家莫不是早就知道这紫阳峰有妖祸，特意派遣这对姐弟出来历炼伏妖。
思绪飞转，隋逸默然前行。
两妖既灭，原本禁锢山门的阵法已经自行消解，两人一猫一路畅行，终于见到不远处的道观山门。
“想必阁下就是三香口中的隋前辈吧。”
脚踏青石台阶走过最后一处弯折，前方山门牌坊顶端，直挺挺站有一褐袍青年。
隋逸抬眸瞥了眼来人便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肩上大橘睡得正香，被那褐袍青年故作大声给吵醒，微抬起小脑袋，带着愠色睁眼瞧去。
“逸娃子，那人应该是冉师兄的族人，我们要不要……”
“别理他。”隋逸打断铁柱的提议，脚步不停。
口中尊呼“前辈”，却站在高处背着手以鼻孔不屑蔑视而来？
这种“晚辈”，让他自己玩呗。
“哈哈哈……好好好！”
见隋逸对他视若无物，褐袍青年露齿大笑，连道三声“好”，微微侧转身躯，面上傲色更甚：
“既然如此，那前辈是留下携带之物自行下山，还是晚辈亲手卸下替前辈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