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丘苏月璃
徐清宁上次从周世轩那里要了罐金桂蜜。
尝过一次后，赞不绝口。
唯一可惜的就是说要金桂蜜渍松针露，配银鳞活鲤做道银雪脍。
只是徐清宁自己拎着个竹竿钓了三天，除了成功把自己“大慈大悲鱼饵菩萨”的名头给坐实以外，连一片鱼鳞都未曾近身。
于是在这日，徐清宁拉着小狐狸久违赶了一次早市，打算买条银鳞活鲤。
码头早市，徐清宁蹲在鱼摊前挑拣，苏小檀捧着荷叶糕蹲在旁边啃得满手糖霜。
临街茶楼二层，崔怀安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指尖轻扣桌案。
每三下为一组，与楼下挑夫扁担的吱呀声完美合拍。
数日前，他在这条街下暗藏了几只傀儡灵虫。
此刻虫翼震动的频率，正将街道上徐清宁的灵力波动传回他袖中罗盘。
“灵力波动低微平缓，果然只是练气境。”崔怀安抿了口茶，嘴角勾起。
饮露境，采食天地灵气化为露水，洗髓伐骨，洗去肉身浊气。
而到了练气境，则引气入脉，化虚为实。
“絮气如丝，溪气如练，瀚海气若渊。”
“哼，这般浅溪，倒省了锁灵阵。”
崔怀安品了口茶，茶汤映着年轻道士俯身挑鱼的侧影。
“只要不是瀚海气，这杀局你就逃不出，可若是瀚海气，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小地方。”
……
“青丘与人族的修行相同，你现在是饮露境巅峰，也该准备准备练气入体了。”徐清宁一边挑鱼，一边对着苏小檀指点道。
青丘九尾，血脉来说已是世间顶尖，称得上好胚子。
就是苏小檀太过懒散，十分心思，九分在吃，一分在修行。
就连徐清宁看了都觉得这小狐狸当真是浪费了天资，不怪青丘那群老狐狸生气。
“可是修行好累，修行哪有荷叶糕香嘛……”苏小檀啃着荷叶糕。
“修行如烹小鲜，火候到了自然成，不过青丘九尾若都似你这般，怕是要改名叫饕餮洞了。”徐清宁笑道。
“道士哥哥，你说，人为什么要修行呢？”
“首先，请不要用哲学话题来岔开话题。”
“其次，你是妖，不是人，觊觎你们青丘血脉的不在少数。”
“最后，请不要把脏手在我衣服上乱蹭。”
徐清宁付过钱，接过摊主递来的银鳞活鲤，顺势揭穿了小狐狸的小心思和小动作。
苏小檀吐了吐舌头。
“至于为什么要修行这个问题嘛，就我个人而言……”徐清宁想了想。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想好好活着，命数只攥在自己手里。”
苏小檀“哦？”的一声竖起耳朵。
“那道士哥哥现在……”
徐清宁笑了笑：“除了几个老不死算得上传奇耐揍王，不好杀以外，其他人对我来说，只有我拿捏别人小命的份。”
懂不懂二十载登顶修仙界的含金量？
“喔！”
苏小檀眼睛亮起。
“那这么说的话，是不是只要我抱紧道士哥哥大腿，是不是就不用修行了？”
这话给徐清宁气笑了。
“不愧是狐狸，这么小众的变强方式都被你找到了。”
“我也没有很聪明啦。”苏小檀不好意思的扭捏道。
“……”
徐清宁扶额，这小狐狸是真的……
“可惜咯，有些美食境界低了，尝一口就要灵力奔涌，肉身碎裂，看来以后只能我一个人独享咯。”
小狐狸耳朵颤动。
“什么？连吃的都有境界要求？”
“那就每天多努力一点点吧。”
徐清宁轻轻一笑。
倒不是说他非要对小狐狸的修行指指点点。
除了确实稀罕这小玩意，希望小狐狸能多些自保能力外，主要还是前几日青丘的那个女人来找过他一次。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白云观院内飘着骨汤香气，上次百骨妖骨髓还未用完，徐清宁打算换个新食谱熬些汤尝尝。
忽的听到敲门如催命。
徐清宁瞥了一眼，懒得搭理。
门闩自落，九条雪尾几乎要将满天繁星遮蔽，重重砸向徐清宁。
只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九条雪尾中一条，不知为何有些秃。
可徐清宁只是轻抬眼皮，眼底掠过一丝剑气，那九条雪尾顿时僵住，悻悻收回。
“尾巴毛长齐了？”
青丘长老苏月璃踏入院中，一身素白衣襟，绝美容颜，腰间银丝一勒，撑得紧绷，锁骨下方两弧雪色几乎要破帛而出。
苏月璃生的高挑，发间木簪斜插不稳，几缕青丝垂落胸前的沟壑，竟比月光更晃人眼。
“徐、清、宁。”
苏月璃从牙缝里挤出对方名字，三字裹着冰碴子砸落石桌。
忽起窸窣响动，某只杏色团子听到熟悉声音的瞬间便化作白虹遁入后院。
“怎么？又想打架？”
徐清宁兴致缺缺。
“回去写个八百字击剑申请，我可以考虑一下。”
“当年你要的冰莲蕊。”苏月璃没好气的甩出玉匣。
徐清宁单手接住，掀开匣盖，寒气中浮出朵并蒂冰莲。
“哟，月亮打东边出来了？到了狐狸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
说到这里，徐清宁故意瞥了眼苏月璃的樱唇。
苏月璃贝齿咬的咯咯响。
族里那群老家伙，美其名曰她与这臭道士有孽缘。
实际上不还是一个个怕这徐清宁怕的要死，根本不敢出现在徐清宁方圆百里之地？
想到来此的目的，苏月璃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了。
“为那小狐狸的事来的？”
上来就送东西，徐清宁还是决定给点好脸色。
苏月璃与徐清宁面对面而坐。
“苏小檀偷跑一事，族里知晓，本想着她什么时候碰壁，就什么时候带回去。”
“只是没想到，她这东跑西跑的，竟来了你这白云观。”
苏月璃很不理解，难道青丘和这道士真就有什么孽缘不成？
十年前的她，十年后的苏小檀都是……
“这丫头至今还是饮露境，留在青丘也只会祸害膳堂，所以……”
“所以就丢给我？”
苏月璃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绝美笑容。
“是请您教导！”
徐清宁将日月食事收起，一脸悲愤的伸出十指和苏月璃开始掰扯。
“你知道她有多能吃吗？”
“我都怀疑你们青丘从来没给她吃饱过！”
“我这小道观养活自己都难，还多添了个吃货……”
苏月璃听的满头黑线。
“冰莲蕊不是给你了吗？”
“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徐清宁轻哼一声。“况且这冰莲蕊顶多顶了她这段时间的饭钱，之后呢？”
苏月璃来之前就有预料徐清宁大概率会不知足，所以在短暂沉思后，给出杀手锏。
“云梦百味壶……”
“这玩意你们都舍得给我？”徐清宁惊了。
云梦百味壶，传闻是千年前青丘北境山崩地裂，露出一块“五色息壤”，青丘举全族之力，百年光阴，才将五色息壤烧制为壶身绘有青丘山河的云梦百味壶。
即便是最顶尖的修士，都渴望一品浮生若梦的味道。
那是真真正正的，惊天机缘！
“谁说给你了，你想的美！”
苏月璃气的是胸峦起伏不定，这臭道士还没睡呢就开始做梦了。
“你教苏小檀修行，青丘为你九摇一次云梦百味壶。”
徐清宁眉头一挑。
三摇清泉荡心魔，五摇烈酒燃魂魄，九摇之后……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三摇五摇倒是时常听说，但这九摇的浮生若梦。
也就青丘内号称“千年来最有登仙之资”的苏月璃，才尝过一回。
也正是那次浮生若梦，让苏月璃跻身此世顶尖之列。
如今竟愿意让他一个外人品尝？
说实话，这浮生若梦即便是徐清宁也有些好奇，更重要的是……
提起浮生若梦，怀中的日月食事似乎又有了动静。
“值得吗？”徐清宁忍不住问道。
连浮生若梦都愿意让他品尝，只为换取苏小檀留在他身边？
这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苏月璃沉默片刻，摇摇头。
“你消失的这十年，青丘变得有些不太平，苏小檀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有事。”
“而整个天下，没有哪里能比你身边更安全。”
徐清宁摸了摸鼻子，这暴力女十年没见，真是改了性子，还会夸人了。
不过被这突然一夸，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苏月璃轻声叹息。
十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也足够修仙界换一批人了。
现在的修行之人可能不知道，但作为从筑基开始就和徐清宁对上的她，最是知道这道士的可怕。
即便她再怎么不服，也不得不承认，苏小檀待在这里，比青丘更安全！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苏月璃说道。
徐清宁颔首，当做默认。
徐清宁舀了勺鱼汤进碗递过去。
“尝尝？我这十年厨艺可是大有长进。”
苏月璃盯着汤里晃动的倒影，恍惚忽想起那年剑挑青丘时，这道士也是这般懒散模样。
不过随即苏月璃就一脸狐疑道。
“没下毒吗？”
“对付你还用下毒？来击剑呀，让你一只手。”
因为听到实话而气急败坏的苏月璃接过瓷碗。
素手捧碗仰颈，喉间下滚动的莹白晃得徐清宁别开眼。
“如何？”
“尚可，比起当年你熬的……”
“行了，喝你的汤吧。”
等到月过柳梢，徐清宁再回头时，院里已是空荡荡。
“这女人，怎么把碗也给我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