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我将归还天命
叶一梦青色的命运眼中倒映着这片天崩地裂的景象。
天穹之上，原本层层叠叠的天境正在崩塌。那是龙仙们为了彰显身份而建造的琼楼玉宇，一层层天境叠在一起，越叠越高。每一层都更加辉煌，每一层都有着无法晋升境界而留在此处千百年的龙修们研究出来的独特娱乐，每一层都上下粘连着，看似被天道承载着而十分坚固，但在“天道”出事了、被叶一梦的因果炮轰伤的情况下，就如同纸糊一般脆弱。
琉璃瓦片、白玉栏杆、金漆雕梁，纷纷从高空坠落，在云层中划出道道流光。
“轰——“
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震颤。叶一梦看到不仅仅是西方的土地与山体出现道道裂痕，就连他脚底下的土地也开始变得不稳，一时间飞沙走石，无数凶兽、龙兽、行尸们在荒龙大森区内横冲直撞，兽群眼看着就要冲进曾经蓝色长龙的领地，朝着叶一梦他们踩踏而来。
叶一梦手中禅杖一横、一转，尖挑着林白龙的领子，青色命运眼一开，又把远处撞进横飞来的泥土中的玡刀给从命运长河中拽了出来，禅杖另一边穿过他的腋下、横抵着背固定住他的背后，像架一只烤猪一般。
一头挑着林白龙，一头架着玡刀，叶一梦一个助跑，在禅杖雷光大盛中化掉四面八方而来的引力，脚尖轻点，几步跃上了树冠顶峰。
越过层层叠叠的荒龙大森区树冠层，一切看得更加开阔。
天上弥漫着紫色的雷云。
“轰——“
一声巨响传来，暗金色的雷霆在云层中炸开，下一秒，无数雷光喷涌着从空中隐藏着的、被叶一梦的因果追寻炮轰出一个大洞的空间里炸了出来，几秒后整个人间都响起连绵不断的轰轰雷声。
叶一梦瞳孔骤缩，他看到雷煌庞大的龙躯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龙鳞上跳动着刺目的雷光。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响彻天际。雷煌的临时战斗形态从云层中现身，那是一条通体金黄、鳞片间流溢着黑色光光芒的西方巨龙，他双翼展开足有千丈，每一片龙鳞都闪烁着雷霆与星辰的光芒。
龙修世界的人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却又能模模糊糊从他身上的一些特征里看出来是一位大龙尊。
雷煌处境并不如他外表看上去那样威风，在低维度被约束了一定实力的他，巨大的龙瞳中闪着几分急迫，正极速斜飞着，不像是被击落，不像是在迫降，也不像是在逃命，更像是……
要去赶着接什么东西？
叶一梦急忙调整命运眼的观测范围，这才看到天上有一个蓝色的小小光点正直直坠落下来。
那是凌霜天。
浑身是血，头发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左半边身子一片黑色血污，看不出来器官被损毁了多少。
他眼睛上有着紫色的火焰灼烧伤口，像是不能睁开眼睛了，手指却还死死地捏着法诀，循着雷煌的声音，点在雷煌身后，同时叶一梦耳边传来叶镜花有些痛苦的忍耐声，那是她算力超载的迹象。叶镜花正在一边维持凌霜天的机体活性，一边操纵因果强拉着他们逃脱。
无数巨大的冰锥悬空而生，流淌着完美的镜面光泽，通透间闪烁着让人心生恶寒的尖锐，仿佛一下秒就要崩裂着炸开，将来犯者笼罩在恐怖的冰晶风暴中。
冰晶形成了半空中恐怖的地雷带，守护着雷煌的身后，随后逐一炸开，一时间天幕上出现了一道横贯百里的冰雾奇观。
什么东西在袭击凌霜天？
一声不像生物、让人浑身颤抖的异物哀嚎声传来。
天空暗了下来。
一根巨大的、腐烂的龙骨从冰雾中缓缓浮现。那龙骨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霉斑和裂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随后，腐朽的气息弥漫着，由白骨、腐肉、蛆虫组成的巨大如天幕的龙，露出了祂的小半边身子。
祂压在支离破碎层层坠落的天境，身躯上披着的皮肉间有不停钻进钻出的黑虫，森森白骨间隐约可见正腐烂化水的内脏，仔细看，会发现祂露出来的肢体中有许多不协调：那不是一只龙的骨头与腐肉，而是许多不同的龙死后被粘连着缝制在一起！
旁边传来了林白龙呕吐的声音。
叶一梦说不话出来。
那个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化身？
这副样子，明明是……龙气行尸啊！
腐烂龙骨缓缓移动，所过之处，空间都在崩塌。它锁定了雷煌和凌霜天，速度陡然加快。
叶一梦：“不好！”
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璀璨的青色。命运眼开启的瞬间，他看到了无数条时间线在眼前交织。
他看到雷煌被龙骨追上，龙躯染上腐蚀之气；看到凌霜天坠入深渊，从此神魂异化成了怪物……
……不行！
叶一梦眼中青色的星光近乎要化作液体，如丝线般流溢在他周围。
化身傀儡身上的能量飞速消耗着，肌肉变得干瘪、发丝变得枯黄、渐渐黑色素消散褪去、脸上皱纹显现。
下一秒，天地间传来“叮”的一声。
清脆的，铃铛般，涟漪一样扩散开来。
腐烂龙骨已经追上了雷煌，龙爪即将落下。就在这时，无形的涟漪扩散到了祂处。只见腐龙的动作突然一滞，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扭转了方向。
“轰——“
龙骨擦着雷煌的龙翼掠过，带起的气流将凌霜天与雷煌掀飞。但就是这一偏转，给了雷煌在狂风大作中接住凌霜天的机会的机会。
接住如同一颗流星般不停坠落的凌霜天，身上无数重力雷环发出巨大的亮光，雷煌一声长啸，双翼疯狂扇动，于瞬间折跃空间，快速脱离了天道的影响，朝着小世界外飞去。
叶一梦踉跄着后退两步，他的眼鼻口耳都在流血，黑色僧衣的襟口被打湿成了更深的黑红色。命运眼强行干涉天道，让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腐烂龙骨正在慢慢往回缩，小心地避让着一动不动、如一柄长矛般钉在半空中的因果追寻炮。
“位置记下来了。”
叶一梦抬手擦着脸上逐渐干涸的血泪，眼睛死死盯向半空中什么都不存在的一个点。
藏污纳垢之处。
同时也是此界天道的所在之处。
“你快逃！“叶镜花的声音突然传来。
他抬头望去，只见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一片土黄色。
那是无数飞沙走石、土地被甩飞到了半空中，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沙尘暴。
西部州的土地正在被巨大的离心力撕扯，好几块庞大的陆地脱离了地壳，如同被巨人随手抛出的石块，朝着东方呼啸而来。那些陆地上还残留着城镇的废墟，破碎的房屋、断裂的桥梁、倾倒的塔楼，在高速飞行中不断解体，化作漫天碎片。
这些是命运漩涡导致的？
“你别多想！命运漩涡根本不可能造成这种局势，哪有概念上的漩涡能把地块掀起来的！是此界天道众生自己作死！
“飞升上界的龙修，如果不是千万年享受娱乐、划分出百世上千个天境，现在怎么会塌！如果不是他们……哎，你撤呀，真准备等我说完吗！”叶镜花十分紧张：“你的分身傀儡状态不好！”
“山峦……龙脉……都被天道侵蚀了！“雷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天境坍塌，地脉不稳，众龙上天，人间地面无神维护，主人小心——”
然后他的声音在无数时光维度的杂音间被淹没。
叶一梦喃喃道：“人间地面，无神维护……”
天穹低垂，乌云压顶。
之前玡刀撞上的那块巨大土块浮岛，现在已经是带着崩天裂地的架势快要飞到眼前了。陆地的边缘参差不齐，断裂的地壳如同巨兽的獠牙，裸露的岩层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灰白色。
这块陆地曾经是西部州的一部分。
此刻，它脱离了地壳的束缚，在天地异象的力量下悬浮于空中。陆地上，原本高耸的山脉此刻横亘在空中，像一条条倒悬的巨龙。山体上的植被还未完全脱落，松柏的根系裸露在外，枝叶在狂风中疯狂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地面上，城镇的废墟清晰可见。
那些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支离破碎，房屋的残骸像被巨人随手捏碎的玩具。一座座拜龙塔、大佛龙庙的残根断壁飞在空中。
更远处，是一片广袤的农田。
麦田被连根拔起，金黄的麦穗在空中飘散，像一场金色的雨。许多原本正在夜间负责供水的蓝色小龙被重压死死按在地上不得起身，水流与血液从它们躯体崩裂处喷涌而出。
陆地的边缘，是一片森林。
树木被连根拔起，根系上还带着大块的泥土。树冠朝下，枝叶在狂风中疯狂摆动，像无数只绝望的手在抓挠着什么。树根间，偶尔能看到动物的尸体，它们的眼睛还睁着，仿佛在最后一刻还在试图逃离这场灾难。
看不见什么人类，不知道是在半途中就死了，被建筑与陆地石块给压在了底下，还是在这混乱的陆地飞崩中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
叶一梦将禅杖横过来，突然问：“镜花，你觉得如果我用棍子旋转着飞在空中，cos直升飞机，会很好玩吗。”
“现在耍什么宝啊！！”
“我说真的。”叶一梦微微压低身子，周围雷光浮现，眼中星光大盛。
“别啊！哪有这么任性的！你主线不做啦！”叶镜花好像知道叶一梦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已经是带上了些哭腔：“别真不把自己一世的命当命啊！”
他轻声道：“别担心。我在地上当锚点，给你提供坐标，你在神庭里操纵本体的命运眼去干涉，可以吗。”
“……”
叶镜花手忙角落地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切换系统：“可以！可以，这么大的动静，可以干涉的，比刚刚好运算多了。我帮你，我在天上用命运眼轰炸嘛，可以……但是，这样你的身份会完全败露。”
现在出手，“之前重置整个世界的仙尊”到底是谁，现在关注哪里，几乎就相当于昭告天下了。
是善是恶，重秩序还是爱混乱，各种信息都会被那些幕后的各方大能知道。
这就相当于叶一梦将于后续的博弈中位于绝对的不利位置。
叶一梦嘴巴张了张，似乎在想些什么，却觉得大脑一片发白。
他没有其他的想法。
“没关系。”叶一梦笑着说：“来吧，我们出发。”
玡刀想逃，下一秒就被叶一梦抓了回来：“别想动，我站着和你说话你转身就跑，现在我不会信任你了。你负责在我旁边用剑护住，有石块飞来就挡下来，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四肢折断放在包里带着走。”
玡刀点了点头。
【什么逼救世凶神，好xx的凶残……】
他被狠狠地叶一梦狠狠地弹了额头。
“别吐我身上，会有点颠，弄完请你吃饭，林白龙。”叶一梦说道。
说完，他冲向惊天动地的陆地石块。
单薄的身影如狂风中的一片叶子，一瞬间就风沙吞没，不见了。
叶镜花操纵着命运眼神殿发出剧烈的轰击，她的心紧张得停跳。
然后，大块陆地断片往前冲撞的巨大惯性突然消失。
月夜宁静，一切事物像是停顿了一秒。
在这无垠而瞬息的停顿中，星星们闪烁着。
「他是谁？」「好闪耀」「飞过去了」「是新朋友吗」「听到了呼唤声」
“来。来。万界众生。助我……”
下一秒，回应着呢喃般的呼唤，漫天的星光突然接连亮起，一颗颗如同流星雨一般落向大地，春雨一般细致无声，只有小小的、小小的命运微动的窸窣声，此刻时光好像还尚未流动，直到第一颗星光触碰到陆地石块。
“啪。”
轻轻的响指声，所有生物都听得到。
然后，星光形成的巨大璀璨银河如同水流一般爆发出来，推着整个陆地断片往来处飞！
叶一梦持着禅杖，乘浪而起，身影在耀眼的青色星光河流上方十分明显。
“上界作祟，下界遭殃，惩戒一切不合格的天命，就是司命的职责。”
叶一梦转着禅杖，林白龙的呕吐物和玡刀的剑光转成了圈，他们三人仿佛形成了一个直升机的螺旋桨。
“将民众的还给民众，我在此将安稳天命归还众生！”
星光形成的河流，叶一梦身上散发的辉光，以及轰鸣着于命运因果长河上方打下的司命神殿光炮，三者合一形成了巨大的轰鸣之声，回响在整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陆地断片上方已经被损坏的建筑不停修复，近乎90°倾斜的角度不停放平，肉眼可见地上沾满了灰的暗色血迹渐渐回流消失。
“给我倒回去！”
叶一梦重重一脚踢在陆地断片上，下一秒，因果线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