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少年
和风微醺，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漫烂季节。
暮春三月，草长莺啼。李慕侠驻足望着朱漆剥落的匾额，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呜咽。
找人一打听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忽悠了。这里是福威镖局老宅，自己走岔了。而且听闻，福威镖局已经被青城派杀的鸡犬不留，当家家主林镇南夫妇和独子林平之不知所踪。
看来自己晚来了一步啊，李慕侠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懊悔，喝酒误事啊，错过了和师父等人会合的时间，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到了哪里。
李慕侠眉头一皱，有人在监视自己！目光如电，一个驼子见到他看去，神色慌张的压低了斗笠，往巷子里走去，身后还跟着几个人。他眉头一挑，就跟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才来这福建，可没有闹过事，如今有人监视自己，怕只能是和自己到打听福威镖局有关。
李慕侠指尖轻叩剑鞘，足尖点地腾身跃上屋脊。但见那驼子退至死巷尽处，猛然直起腰背，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年郎。
“林公子好巧的手艺。“三名持剑客露出左胸嵩山派纹标，“只可惜这易容术救不得你父母性命。”几人哈哈大笑。
林平之满眼愤恨，“余沧海就是想要谋夺我家辟邪剑法，他儿子作恶在先，我怎么就不能出手了。你们在此等我，无非也是为了辟邪剑谱，何必出言侮辱与我？”
几人顿时不笑了，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呵呵，既然知道那也就别废话了，交出辟邪剑谱，我们兄弟饶你一命。活该我们幸运，没想到在这监视还能碰上林公子自投罗网。”
林平之看几人打扮，满是不解，“看你们装束，是嵩山派吧，嵩山派也是武林正道，怎么会做这般下作之事！”
“什么正道邪道，拳头大才是最大的道！废什么话，赶快交出辟邪剑谱，不然让你生不如死！”
林平之此时恨极了，想他当时也是打抱不平，没想到误杀了余人彦，正好给了余沧海借口，害的家破人亡。没想到如今又被这被称作武林正道的嵩山派迫害。
本想着这些日子颠沛流离，总归是有人给自己主持公道，没想到得来的竟然是这种结果，天底下难道没有好人了吗？
“青城！嵩山！你们这些五岳剑派，武林正道，和日月神教那群恶徒有什么区别！”
“诶，小兄弟，打击面不要这么广吗，他们是他们，别人是别人，你不能一概而论。”
“谁！”几个嵩山弟子警惕的转头看去，青衣少年抱剑斜倚老槐，肩头落满细碎槐花。
“嵩山派办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误了性命！”几人恶狠狠的道。
李慕侠剑眉一挑，嘿，好家伙，做坏事的竟然威胁起来他这个管闲事的了，那不得不管了。
“什么嵩山派蛋黄派，都给我滚，他都这么惨了，你们还忍心欺负，是不是人啊。”
“杀了他！”几个嵩山弟子直接出剑刺来！
李慕侠剑出如惊鸿掠影，剑锋点地借力腾空，半空中挽出七朵剑花。三名嵩山弟子慌忙举剑格挡，却见青衣飘落身后，三柄长剑齐柄而断。待要转身，喉间已绽开血线——原来方才所见竟是残影！
嵩山弟子尚未看清剑路，喉间已绽开红梅。李慕侠振腕收剑，归鞘时带起半片飞花。
李慕侠不屑的看了一眼，就这样的实力也想威胁他？至于他们该不该死，在他们准备杀李慕侠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有答案了。不夜长安生存第一法则就是，对敌人要狠！
林平之看的目瞪口呆，心中震撼，这个人看起来也就和他年龄差不多，武功竟然这么厉害。他连那人怎么出剑的都没有看清楚，只是听见了剑出鞘的声音，以及剑归鞘的样子，敌人就这么死了。
林平之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求大侠传我报仇雪恨之法！”
然后就是磕头，额头上都渗出了血迹。
李慕侠赶忙把人扶起来，“你可别这样，我哪有资格收徒弟，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林平之原本希冀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来，苦笑一声，看来真的没有人愿意管他的事，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仇。李慕侠看这林平之可怜，不知道怎么就生了恻隐之心，忍不住道，“你若是想要学武，可以去华山派，拜入我师父门下。”
林平之惊讶万分，有些激动，“大侠也是华山派门下？”
这回轮到李慕侠惊讶了，“你见过华山派的其他人？”
林平之点了点头，说起了自己在一家客栈遇险，被华山派的一个少女和中年男子所救。
是师妹？
还好，不算错过太远。听林平之的意思，他们似乎都去参加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了。这下子李慕侠放了心，还好能够会合。
于是拍了拍林平之肩膀，“既然如此，那你就和我一起吧，可师父收不收你，我可不敢保证。”
林平之激动地道，“多谢大侠！”
“我叫李慕侠，你叫我李大哥就行了。”
林平之平复了一下心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李大哥，我想先去老宅取一些盘缠，你可以等等我吗。”
“我和你一起去吧。”
月移西窗，林家老宅。
林家老宅荒废已久，四周也没有什么人住，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他们怕引起人注意，就去了后门。林平之要开门的时候，却被李慕侠按住了。
“里又有人！你先躲藏一下，等我叫你，你在进来！”李慕侠翻身进去，似是一只灵活的猫儿，落地无声。
进了一间破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李慕侠一个翻身上了房梁，也不在乎灰尘蛛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不一会，先后进来两个人。
“怎么样，查到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福威镖局上上下下我寻找了个遍，都没有辟邪剑谱的痕迹。”另一个蒙面人说道。
“哼，要是没有，岳不群能让你来？我看岳不群这个伪君子也有了夺取辟邪剑谱的心思。我看是你吃里扒外，在华山派久了，已经忘记自己师父是谁了！”
房梁上本来闭目养神的李慕侠猛地睁开眼，华山叛徒？！
“乐师叔何必疑心？”劳德诺嗓音沙哑如磨刀石，“弟子潜伏华山十载，对师父的忠心日月可鉴...”
是他！李慕侠呼吸微微急促。劳德诺如今在华山排行老三，是带师学艺，武功也算得上华山前几。毕竟华山派如今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能够胜他的也就岳不群宁中则，令狐冲和李慕侠。
没想到平时憨厚老实的三师弟竟然是嵩山派的卧底！！！
这个乐厚，就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阴阳手——乐厚。
“好了，师叔也是为了你师父统一江湖的大计着想，你不要见怪。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潜伏吧，只能继续寻找林镇南夫妇呢，也不知道余沧海将他们带去了哪里！”
等到劳德诺走后，那乐厚反而没走，自言自语了起来：“想当年得到消息，这辟邪剑谱就在这林家老宅，我还不信。可这林镇南连个余沧海都打不过，看来是真没练过辟邪剑谱。那岂不是说，剑谱有可能在这？”
他在屋子里寻找了半天，忽然一道月光照了下来，那悬挂于堂中的画像手指忽然变了样，斜指上方。这一幕恰好，被乐厚和李慕侠同时看见。
乐厚顿时瞪大了双眼，狂喜不已，“哈哈，果然天命在我！！”
乐厚突然暴起，乐厚阴阳掌力催动时，左掌赤红如烙铁，右掌青白似寒冰。双掌合击处，空气爆出焦臭。李慕侠先是翻身以希夷剑法出手，剑鸣如龙吟深潭，震得敌人气血翻涌。又以剑鞘点地，借反震之力倒翻而起，剑光如银河倒泻，三剑尽封天地人三才之位，剑锋过处竟似惊雷破空。
“夺命连环三仙剑！”乐厚骇然后退，阴阳掌力撞上剑光火星四溅。第三剑穿心而过时，他瞪着屋顶月光映出的琉璃瓦，喉头嗬嗬作响。
身体似面条一样瘫软了下去。
呵，竟然派卧底来华山，死不足惜！
抬头瞧了一眼琉璃瓦，一跃而上用剑鞘一敲，琉璃瓦破碎，竟有袈裟掉了下来。
接住一看，开头上书《辟邪剑法》。
竟然是真的！传闻这辟邪剑谱为当年林家先祖依照葵花宝典改编而来，更是依靠此剑法威震江湖数十载。
他也是心痒痒，毕竟这里越厉害的武学，带出去也就越厉害不是？
没想到开头第一句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若练此功，必先自宫’
靠，垃圾玩意。李慕侠嫌弃的团了团揣进了怀里，一出门就看见林平之鬼鬼祟祟的在暗处躲着，时不时地扒着缺口往里看来看去。
李慕侠拍了他一下，吓得他一激灵。转身看到是李慕侠以后压低着声音：“李大哥！”
“快走，这里不能呆了，盘缠就别拿了，给你看个好玩意。”
林平之木然的将袈裟攥在手里，手指上青筋凸起。李慕侠安慰道：“虽然上面的内容有点惊世骇俗，但这东西不是你报仇的唯一办法，这东西我不建议练，但怎么做还是你自己做决定。”
林平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撕下一块皮肉咀嚼着，晌久才道：“林大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李慕侠连忙摆了摆手，“别问我，先说好这东西我看了，可我绝对不会去练这玩意的。”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人生大事，若是报了仇他又想起传宗接代，自己要是怂恿他练，那以后可能就是死仇了。
这个东西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林平之颤抖着展开血色的袈裟，火光将“欲练神功“四字映得狰狞。他忽的轻笑出声，笑声渐转凄厉，惊起满院寒鸦。
接下来的日子，林平之终日浑浑噩噩，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李慕侠知道，这小子还是动心了，但就是没有那个决心。
直到一日清晨，“林大哥，早啊。”
看着微笑着的林平之，李慕侠知道，他还是练了。昨夜那一声痛苦的呜咽，并不是幻听。
如今的林平之模样大变，不仅多了丝阴柔，也多了些笑颜，可是那笑容背后，藏着一个扭曲的灵魂。
“你啊，何必呢。华山剑法也不是不行的。”李慕侠叹道。
“林大哥，多谢你的好意。可我要救我的父母，依靠他人，总是不如自己来。”
李慕侠只能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可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李慕侠就发现不对了。这小子怎么越来越阴柔，奔着女人去了？不仅套了一层红色衣衫，皮肤也越来越白皙，骨相都轻柔了下来。
李慕侠还撞见他早上起来给自己化了点淡妆！
本来林平之就长得俊秀，还是男女莫辨的年纪，如今只要不说话，任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小姑娘。
最最重要的是，这小子看他的目光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这不对吧！
辟邪剑谱到底是太监武学还是性转武学啊，难道创造这门武功的那个太监最后不是死了而是换了个身份当皇帝后宫去了？
他知道，性取向是自由的。毕竟不夜长安中，性别都是x。可这里不是仿古世界吗？
他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能再待一起了，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比古人更加封建。
但不得不说，辟邪剑谱这门武功当真是厉害无比。不过短短半月，李慕侠就发现自己有些打不过林平之了。
此剑法出招时剑走偏锋，似毒蛇吐信，剑光泛起妖异紫芒。身法如鬼魅附影，所过之处落叶皆被剑气绞为齑粉。
“前面有血腥味。”李慕侠倏地说道。
林平之的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之上。
远处，一行人疾驰而来。
一老一少正在被追杀。
“曲洋，还不束手就擒，不然你孙女可就要给你陪葬了。带着一个女孩，你能跑多远！”
呼啦啦，一群嵩山弟子将一老一少围在中间，而李慕侠和林平之就在他们不远处。
“费彬，我已经决定退出江湖，何必苦苦相逼。”
“哼，入了江湖，岂是你说退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