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色的太阳
“奥弗尔德叔叔？”
喧嚣的墙壁上，十五岁的布劳德呆滞地看着滚到脚边的脑袋。
与那不甘突起的死人眼珠对视，这一瞬间，他的大脑陷入空白。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踏上战场，满怀期待见到故事中的鲜花与掌声，美酒与赞歌。
率先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亲人的尸体。
浓郁刺鼻的血腥气紧随而至，啃食血肉的冰原鬼再度张开獠牙，飞速扑来，布劳德手足无措，呆呆地站在原地。
一支箭矢从后方射来，精准射入冰原鬼脆弱的眼眸，打断它的扑击。
“快跑！你个白痴，别愣在原地了！”
同伴马克的呼喊将他唤醒。
布劳德身体一激灵，下意识举起手中不合身的宽大盾牌，脚步踉跄地朝前方顶去。
马克简直要疯了：“你往哪跑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得挡在前面啊！”
长矛早已不知被丢在何处，被冰原鬼重新盯上的布劳德浑身颤抖，哭喊着举盾冲去。
咚！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正当布劳德高兴地以为自己挡住时，汹涌而来的冲击将盾牌掀飞。
这一次，他的脖子毫无遮挡地露在獠牙面前。
故事都是骗人的啊，原来这才是战场吗？
浓烈腥臭从近在咫尺的狼嘴传来。布劳德的耳边仿佛响起母亲的痛骂声，哭泣地斥责他为何要溜出家门。
别骂我了贝丝妈妈，我都要死了，那五十银币的抚恤金记得省着点花，我和老爹在天国可没法给你送钱。
他无可奈何，闭眼祈祷。
却迟迟没有感受到被撕裂的痛苦。
取而代之的，是长剑切开硬物的呼啸声。
布劳德慌忙睁开眼睛，猩红的狼吻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如太阳般闪耀的金发。
他一直不曾在意的那位绵羊少爷，此刻居然正挡在自己前方。
手中的长剑，和斩落的狼首，无不诉说着这是对方的杰作！
“干得不错，下次要握紧你的盾牌。”
林德解决这头窜进来的冰原鬼，捡起脚边的盾牌，丢给眼前年轻的民兵。
他没有在此停留，快步赶往另一处险些被突破的防线。
军队中只有他和威廉有能力直接杀死冰原鬼，紧张的局势容不得两人片刻懈怠。
马克来到布劳德身边，目光却惊讶地望着那道，接连杀死冰原鬼的矫健身影。
布劳德开口道：“你不能再喊他绵羊了！”
“你说得对。”
马克见同伴眼中露出敬仰激动的神色，这次没有反驳。
战斗仍在继续。
得益于太阳之风的保护，以及林德威廉两人的奔波。
冰原鬼未能一鼓作气突破墙壁的阻挡，数量不停减少着。
若是顺利坚持，用不了多久，这些怪物将长眠墙壁之下。
“啊！我的手！”
就在林德松口气时，墙壁的另一边，突然传来民兵惊恐的喊叫声。
他连忙看去，发现爬上来的是一名人形冰原鬼。
但与其他赤裸身体的不同，这头怪物的身上披着一件残破不堪的斗篷。
登上墙壁，它的手掌刺入狼型冰原鬼的尸体。
竟从中拔出两米长的脊椎大剑，挥舞而下，将民兵的手臂连带盾牌一同斩断！
“超乎寻常的魔力强度，冰原鬼骑士？”
燃烧的高等太阳花被士兵投去。
然而面对太阳之风，这头冰原鬼骑士发出痛苦嘶吼，不仅不避，挥舞脊椎大剑的动作更加残暴，鲜血横流，碎肢飞溅。
林德快步赶去，比他先一步的，是就在旁边的威廉。
骑士剑与大剑碰撞，汹涌的冲击反倒将威廉击退。
“玷污骑士荣誉的畜生，给我滚下去！”
威廉强行停住脚步，拿起地上的盾牌，用全身的力量冲撞过去。
墙壁空间狭小，若是任由这头怪物挥剑，民兵将死伤惨重。
人与怪物正面相撞，炸开沉闷的声浪。
威廉如愿将冰原鬼骑士撞下城墙，然而自己也摔落而下，一头砸在地面，有些狼狈地翻身爬起来。
“吼！”
一头头冰原鬼包围而来。
好在墙壁上及时投下高等太阳花，挂起的太阳之风驱散冰霜。
唯一朝他走来的，是那头愤怒的冰原鬼骑士。
“呵，繁花领骑士可不会输给你这种丑陋的怪物！”
威廉举起长剑，侧身同时，双腿向前微曲，摆出战技的姿态。
但冰原鬼骑士没有着急冲来，反倒从那死鱼眼眸般浑浊的双目中，亮起黑色光芒，凝视威廉。
若是有经历过上一次冰风暴的老兵在此，一定会惊呼这项冰原鬼的阴险手段。
能够无声消磨士兵意志，名为恐惧凝视的可怕能力。
威廉准备挥剑的身体，僵硬在原地。
“温特？”
他的嘴唇颤抖，轻声复述起杰弗逊男爵给他取的姓氏。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恍惚间，威廉仿佛回到多年以前，男爵收养并为他取名的那个日子。
那一天，高大威严的男人将从他猪圈拎起，赋予他贵族才有的尊贵姓氏。
他为此欣喜若狂，逢人炫耀，直到某一次听见士兵背后的嘲笑才明白。
寒冬是北境冰原最可怕的敌人，从来遭人厌恶，
而寓意着冬天的姓氏温特，在这片土地还有另有一个潜台词——不受欢迎的私生子。
这些年来，他面对名为养父，实为生父的杰弗逊男爵，竭尽全力磨练骑士技艺，用性命完成每一个安排的任务。
只为追求那一份本不存在的温情。
到头来不过是个随手可丢的工具，太阳花森莱特，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他的容身之所。
长剑摔落在地，威廉迷惘地望着挥来的大剑，放弃抵抗。
或许死在这里，才是他这个不被需要者，最好的归宿。
砰！
死亡并未如期而至，金色的太阳自天空降临。
剑刃碰撞，炸开的气浪扬起漫天雪花。
林德从上方跃下，双手持剑，架住冰原鬼骑士的大剑。
“你的士兵正在墙上看着呢，威廉！拿起你的剑，把你该有的骑士风采展示出来！”
回旋斩的魔力符文在体内运转，林德使劲弹开大剑，看向威廉。
后者望着眼前飘扬的金发愣神。
片刻过后，微鞠躬，捡起长剑。
“多谢。”
踏步向前，回旋斩！
被撕开内心伤疤的愤怒升腾，威廉看向冰原鬼骑士时，怒火喷涌，挥出犹如暴风呼啸般的连续斩击。
属于骑士的战斗在雪地爆发，剑刃的交响乐震颤战场。
见威廉恢复斗志，林德松了口气，这才按捏起僵硬的手臂。
他的身体素质到底弱了些，持续作战还比不了正统的骑士。
“情况看样子不太妙。”
稍有恢复后，林德看向战场。
冰原鬼骑士的实力比想象中更强。
如果将普通人作为战力标准，定为1级，身为骑士的威廉为5级。
那么这头冰原鬼少说也有8级。
即便有太阳之风的削弱，依旧超出了他们能够应对的范畴。
威廉在持续的对抗中，正落入下风。
“威力更强大的剑技，足以让我斩断敌人的防御。”
林德看向手中长剑。
如今他脑海中的知识空白，战斗方面，唯一能够有效利用的，便只有回旋斩的魔力符文。
这是右手持剑的单手战技，追求灵活性胜过杀伤性。
若是改进的话...
林德双手握剑，脑海中的灵感迸发。
“威廉！替我牵制住那把大剑！”
他呼喊道，朝冰原鬼骑士突进而去，每一步都踏起飞扬的雪花。
威廉心领神会，无需过多沟通，默契地将长剑缠在脊椎大剑的关节缝隙中，死死咬住不放。
冰原鬼骑士察觉到不妙，发现一时抽不出大剑后，举起自己坚韧的左手。
它想要在半空，握住林德的剑刃。
然而下一瞬间，冰原鬼骑士的眼眸收缩，感受到死亡的降临。
林德神色专注，将骑士剑举过身后，回旋斩的魔力符文从右手臂扩散至全身。
并非原本的弧形斩击，而是从身后抡起的大回旋。
他的身体化作运转的风车，高高跃起，带动骑士剑，砍在敌人的身上，狂暴的力量倾泻而出。
剑刃大回旋，风车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