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对峙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保凯文头顶投下冷光。
金属桌对面坐着内务部调查员。
空调出风口发出断续嗡鸣，却压不住调查员翻动纸质文件时的刺啦声。
右手的工会律师将一杯冰水推到他手边，杯壁凝结的水珠在金属桌面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线。
“内务调查员沃克，负责本案程序审查。”
正对面坐着的调查员沃克，突然合上文件，点亮了平板，屏幕的蓝光映在下颌，语气幽幽。
“警员，确认你的身份和资历。”
保凯文伸手握住冰水，才徐徐开口。
“凯文，保。21岁，2017年7月12日入职，隶属贝尔城警署巡逻组。”
“菜鸟，你处理过几起涉枪案？”
沃克将平板定格在执法记录仪里，卡里手中左轮遭受子弹撞击的瞬间。
“知道子弹打偏0.5英寸会引发多大规模的舆论风暴吗？”
公会律师将复印文件推向桌中，把平板顶了回去。
“工会律师施特劳斯。”
他介绍完姓名后，手指敲击文件。
“我的当事人是预备役退伍军人，现役国民警卫队，他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另外，您用未发生的假设数据恐吓我的当事人。”
“根据《内部调查程序法》第9条，我有权要求删除这段诱导性提问记录。”
沃克并不搭理律师，而是看着保凯文冷笑，改变了提问内容。
“为什么不用电击枪？你们配发的电击枪，有效射程12英尺！”
“警署内部培训明确要求，处理未成年人案件时，先用沟通劝说方式解决，只有非致命性手段无法奏效，面临严重暴力威胁时，才考虑使用武器。”
“凶案现场，以及嫌疑人弑母的可能，是否影响你的武力介入判断？”
面对他咄咄逼人连环问，保凯文拿起冰水润润嗓子，在凉意解除了燥热后，才缓缓开口。
“电击枪虽然属于非致命性武器，但未成年人身体机能发育尚未成熟，对方仅是名刚满十四岁的女孩，遭受电击可能有生命危险。”
“根据上周的靶场射击记录，我的二十五码移动靶取得了92分的射击成绩。”
“当时我与嫌疑人距离不超过十码。我有足够的信心解除嫌疑人武器。”
以魔法打败魔法，以假设回答假设。
以上周伊娃刁难他时的射击成绩佐证，保凯文回答时底气十足。
他顿了顿，强调道。
“如果那一枪失误，我会承担全部责任——但弹道报告证明我没失误。”
沃克面色阴沉，但他没再顺着话题追问，而是拿回平板继续操作。
“你进入住宅后未优先保护凶案现场，反而追击莱文——”
他突然提高音量。
“你知道凶案现场被破坏会导致全案撤诉吗？！”
律师施特劳斯抽出一份文件拍在桌上。
“《紧急响应手册》第43条规定，当在逃嫌疑人可能携带武器时，现场保护优先级低于即时威胁消除。”
保凯文手指水杯边缘，斟酌着用词。
“卡里当时仍持枪在逃，且莱文正在——”
沃克猛拍桌角，震得录音设备发出蜂鸣。
“卡里当时躲在卧室衣柜内，而莱文档案比麦当劳优惠券还干净，那小子最大的罪状是偷他老爹的止痛药。”
“你的错误判断，导致了嫌疑人继父中枪！”
“如果卡里的枪法再准点。这场案子会出现两名死者！而且还有一名死者是死在我们警察误判下的！”
施特劳斯抬手制止。
“反对！沃克调查员，我的当事人有权完整陈述事实。”
他转向保凯文。
“警员凯文，请继续说明你当时的风险评估依据。”
保凯文攥紧了水杯，觉得沃克的态度已经超过了案件调查的范围，简直是在针对他。
他不紧不慢的抬起水杯再抿了一口，正思考对策，打算陈述案情。
“抵达卧室时，莱文远离案发现场……”
律师盖上荧光笔的盖子，往桌上丢出一份标注过的文件，并按下录音暂停键。
“违规使用歧视性称谓、虚构未发生伤亡数据、强行打断证人陈述——根据《内部调查程序法》，我正式申请终止本次歧视性审查。”
他掏出手机调出计时器拍在桌面
“你有十五分钟确认我的申请权限。”
干得漂亮。
这货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保凯文心头暗自喝彩，扭头给律师一个赞许的眼神。
“那就按程序来，咱们慢慢填表格。”
沃克扯松领带，鼻腔里挤出嗤笑，起身去一旁的文件柜翻找文件，嘴里不忘嘲讽。
“这种程序异议，我每年要驳回三十起。”
“先把这五份该死的备案表填完再说……”
他拿着表格拍到律师面前时，审讯室的座机响起。
沃克一愣，接通座机，按下免提键。
座机另一头的人说道。
“申请获批，调取执法记录仪原始备份后封存。”
沃克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别像个菜鸟似的发呆，签字栏在右下角。”
律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指着被他拍在桌上的表格，提醒。
沃克手背爆出青筋，拿着钢笔在表格上签名，在桌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似乎以此宣泄内心的憋屈。
“感谢配合。”
施特劳斯抽走表格的速度像拔枪。
他干脆站起身，接着拍了拍保凯文的肩膀，提醒道。
“调查到此为止，凯文警官你可以回家休假，等待重新发起调查的通知了。”
“好的，我明白了。”
保凯文疑惑的起身，有些如梦初醒。
嚣张的调查员就这么被迫中止调查了？
他要是没有依仗怎会如此嚣张，可要是有依仗怎会被中止调查？
怀着疑惑，保凯文跟着律师走出了调查室。
到了无人的走廊，他忍不住低声询问。
“沃克调查员看起来认为我们的申请不会通过，但为什么调查成功中止了？”
施特劳斯律师步伐一顿，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他违反了流程?”
保凯文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反问道。
“没错，他违反了流程。”
施特劳斯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只需要记住，保持你的警徽光亮如新。”
……
“为什么中止调查？”
沃克推开内务部主管办公室的门时，领带歪斜着卡在第二颗纽扣。
他走进办公室，等门合上才稍稍抬大了音量。
“不是说好要扒了那菜鸟的警徽吗？”
“我告诉过你要玩得聪明点，像华尔街那帮混蛋一样。”
主管的笔尖正在表格上横飞，头也没抬。
“而你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瑞秋娜就在观察室看着呢！”
“她不就是一个警佐吗？”
沃克困惑的问。
主管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表格推向沃克。
“对，瑞秋娜只是个警佐。但她父亲今年刚从州议员升任加州总检察长，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州检察长？”
沃克脸都绿了，本来伸向表格的手生生僵在半空中。
“那你让我搞那小子？”
“不搞他，让瑞秋娜提拔出一个警佐或者警探怎么办？缺的罚单你去开？”
主管疲惫的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表格。
“停职单。”
沃克已顾不上停职了，他扯着领带的手指被汗渍浸出深蓝痕迹，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剧烈滑动。
“你应该把瑞秋娜的背景告诉我的！”
主管淡淡反问道。
“把她背景告诉你，你还敢针对那菜鸟吗？现在怕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