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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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嫁

聂白芷送走温玖花后赶在村人还没追上来之前就跑回崔宅了。她当初是用假死之计逃出家的,若是被人看到必定会出乱子。

殊不知,在她走后,村口草丛中一个人影爬了出来,目光恶毒的盯着远去的聂白芷。

云层渐缀拢,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阿黎,我回来喽。”聂白芷心情颇好的敲了窗子示意崔晚黎给自己开窗。

平日里崔晚黎开的很快,但这一次她一反常态,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都没有动静。

“阿黎,阿黎?你怎么了?”聂白芷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半晌,她听到了一声叹息:“你走罢,我父亲已经觉察了…我们还是——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聂白芷陡然睁大眼睛。“阿黎——”

“白芷姐你快走罢,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阿翠的声音传来。

聂白芷后退两步,咬咬牙,隐去眼中的泪花,低低应了一声“好”便转身离去了。

屋内。

阿翠满脸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小姐,你为何不愿和白芷姐说清楚,也许她能帮你呢?”

崔晚黎撑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能连累她,我老老实实嫁过去了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但她若知晓了爸包办婚姻把我嫁出去了势必会来大闹一场,而爹爹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到时就不仅是我出嫁了,一个不小心没准永世都见不了面了……”

崔晚黎看向紧闭的窗子目光沉沉的。鼻端传来一阵泥土的腥味儿。

风雨欲来啊……

聂白芷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看向远处的一间小屋——那是她平日住的地方,也是桑玉活动的地方。她不想,甚至不敢回去。她不敢面对焦急等消息的桑玉成员们。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们,桑玉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主力……

“聂叔、聂婶,她在那!”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聂白芷!”一声咆哮惊醒了失神的聂白芷,她僵硬的扭过头。两个如梦魇般的身影毫无征兆的闯入眼帘,那是她的父母。

聂白芷心若擂鼓,脚步越来越疾,最后干脆拔足狂奔。

“怎么会,怎么会……”她不停的回想自己是否因失误暴露了身份。最后回忆定格在一个矮小的身影上,那是刚给聂父聂母引路的人,也是自己儿时的邻家妹——魏梅依。

聂白芷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让她来不及多想,她拐进了一条小巷,谁知迎来的竟是当头一棒。她心中暗叫不好,可眼前一片漆黑,她倒在了小巷里。

再次醒来,她又回到了那间破贩的小屋。

脖颈酸疼,想也知道已是一片淤青。她缓缓起身,近乎绝望的环顾四周——

这么多年了,再回到这个地方,她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恐惧和阵阵恶心,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尽力把自己绻成一团,试图缓解一下症状。

“叔叔婶婶,我进去劝劝晚黎姐姐吧。”魏梅依乖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恶意。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魏梅依矮小的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她收起无辜的笑,露出了阴恻恻的表情。她不等聂白芷开口就亢奋的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因为我恨你,恨你害了我所有爱的人!”魏梅依眼中似有怒火喷涌。

聂白芷震惊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装什么!”魏梅依怒吼“第一个就是聂耀,对!就是你弟弟,你当时跳河自尽,只留下他一人,他瘦了好多,我心疼的要死,但后来搬了家,我再也没见过他。要不是他今天还好好的,我非杀了你不可!”

聂白芷觉得她简直荒谬极了,因为她喜欢的人瘦了就要杀人……

“还有!还有我的勇哥哥。他走的早,还没来得急娶媳妇。前久他父母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个道士,道士找到了温家那个贱蹄子——能去和勇哥哥配冥婚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你却把她放跑了!我的勇歌又要一个人在地下孤苦伶仃了……不过好在那道士又算了一卦,你猜怎么着?”魏梅依诧异的笑着。

聂白芷被她盯的毛骨悚然,心中浮起了一个不妙的预感。

“那道士说你死里逃生,气运极佳能旺夫!哈哈哈,你放跑了勇哥的媳妇,那你来顶上吧!”聂白芷看着这个癫狂的女人,觉得可笑至极。

“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去嫁给他?”聂白芷克制住几欲呕吐的反应看向对方。

她明显怔住了,半晌眼泪淌了下来。“道士说我克夫,不能嫁给他。呜呜呜……”她崩溃大哭着夺门出去了。

聂白芷看着她跑出去,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片刻后,聂耀得意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聂白芷,当年你扔下我一个人在家待了两天,自己跑出去逍遥快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该你补偿我们了!刘大勇家特意另挑了一个活人结婚的黄道吉日给你提前压压身上的阴气。日子就订在下周!至于彩礼钱你也甭想,这是爹娘给我存的老婆本……”

聂白芷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愈发恶心,吐的昏天地暗,后面他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她只觉她吐到胃痉挛,疼的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一天以后。

聂白芷看了看门口狗洞似的地方塞进来了几个馒头。她缓缓神决定还是先吃点东西。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思考对策。最后决定在嫁去的路上跳车逃跑……

她坐在床前,看着被钉死的窗子中透出的丝缕月光,想起了崔晚黎那张温柔恬静的笑颜。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若是她能逃掉,她说什么也要再见她一面。

另一边,崔晚黎看着父亲送来的嫁衣出神。她已经许久没听到聂白芷的消息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阿翠慌里慌张跑进屋子——“白芷姐身份暴露被捉回去替温姐嫁人了!”

“什么?!”崔晚黎猛的站起来。

阿翠的声音染上了哭腔“还是……还是嫁给一个死人。”

崔晚黎顿感头晕目眩,阿翠连忙上前搀扶。

“什么时候出嫁?”崔晚黎勉强冷静下来就问。

“跟小姐同一天……”

崔晚黎心头一紧,思虑良久,摊开了许久不用的折扇,工整的女书落于纸上,字字珠玑……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二人出嫁的日子。

聂白芷看着门口血红的嫁衣闭了闭眼伸手拿起,一把小巧的匕首滑进了嫁衣宽大的衣袖里。

至于崔晚黎,她早已穿上嫁衣,梳妆打扮后以扇掩面上了花轿。

唢呐一响,十里红妆,一面喜红,一面丧白。

聂家离刘大勇家很远,路上坎坷。聂白芷看着外面的风景愈发熟悉——这是去崔宅的路!聂白芷掀起盖头,看着崔家小楼越来越近,聂白芷心跳加速,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突然,车马队停下了。外面锣鼓喧嚣、

“今天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大家都来吃喜酒、吃喜糖哇!”熟悉的声音让聂白芷怔了一下——这是桑玉成员的声音。

她抬眸对上了女孩的眼睛。不是她。

聂白芷有些失落,对方明显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给她塞了一杯喜酒让她先喝。

聂白芷接过红色的杯子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大喜?”

“嗯。”对方给了肯定的答复。

她手指微微颤抖,垂眸看向手上的酒杯,只觉那红色极为刺眼。

原来,无论她们做什么,都还是逃不过封建婚姻的束缚啊……

聂白芷自嘲般笑了笑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交回女孩手上,忽觉一阵眩晕,手上被塞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聂白芷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好久,她看不到一点光,但直觉告诉她一直走下去,前方总会出现光亮。果然,一道光缝撕裂了黑暗。聂白芷在一顶花轿中醒来。那套血红的嫁衣不知何时多了耀眼的金边,盖头也更加轻盈,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下药了。

聂白芷掀起盖头向四周张望。手边的红纱团扇上用金丝绣了一个“崔”,上面还有一封信。

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匆匆拆开信封,熟悉的笔锋,娟秀的女书,这回终于是她了,但她宁愿不是她——

她给她写了长信。她解释了那天为什么赶她走,也告诉了她,她是如何联合王一和桑玉成员给她演这一出“替嫁好戏”的…

她说了好多,像是要把过去、未来都讲给她听,因为她知道替了这冥婚,她便没有未来了……

信的最后,她说如果还有来生,她希望能称她为“同志”,让她千万记得。

聂白芷放下信纸,指尖微微泛白。泪水如决堤之洪涌出眼眶,自己终是害了她……

良久,轿辇停下,锣鼓和唢呐声随着帘子的掀开而高涨,像是要把天翻过来。

聂白芷呆坐在轿子里,昔日似盛着烈阳的眸子此时宛若死水。

“小姐,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掀了。”这是阿翠的声音。

聂白芷张了张口,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阿翠放下盖头,把团扇送到她手里搀她下轿。

“白芷姐,还会再见的。”聂白芷眸光闪了闪,但很快又被掩埋。

“她……逃得掉吗”聂白芷用沙哑干涩的声音呢喃。

阿翠似没听见一般牵引着她跨过火盆,登入大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聂白芷闭了闭眼。她不能逃,她要带着她的一切,替她活下去…

烛台上的龙凤花烛正炸着烛花。

聂白芷听到门开了。一个人影来到面前。

“你不是她。”聂白芷心漏了半拍,手猛然攥紧。

“但我认得你,你是聂白芷,温玖花的领导人。”

聂白芷睁大眼睛,缓缓抽出了匕首。

“那日我在场,给她开了路,后来还看到你把她送上了崔家马车。”来人自顾自搬了个椅子坐下又接着道:“崔父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他把晚黎嫁给我,我答应他以崔家的名义帮他打理产业——罢了,拿着这些盘缠,我带你离开吧……就当我还她一个人情了。”那人眼神落到了红纱团扇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聂白芷错愕的看着他把一沓熟悉的报纸塞进了行囊——那是《青年报》。

喜庆的婚房内烛火摇曳,烛光在两套喜服上跳跃,新的旅途启程,只是这次少了一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