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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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中弹者之妄言

说句良心话,一开始沉浸在粉红泡泡里的我只觉得楚芸这个名字挺好听,并不觉得有甚奇怪,直到当天晚上回去以后在山东卫视上看亮剑,我登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说真的,后来寻思吧,起码对大部分人来说,青春也好,初恋也罢,整体而言都是个挺朦胧的概念,都是基于原生荷尔蒙的冲动,说初恋那会儿压根不懂爱情可能还真是如此。你想啊,一帮孩子,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那可不就只剩青春了嘛,青春是啥?青年人发春,不过如是。何况我当时还处于过儿童节的范畴。

但这个定则放在我这里就失效了。因为我真的喜欢了这个女孩子很多年。

你要具体说我一开始的那份喜欢是什么,那还真的很难说,你要说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所以见色起意吧,诶,真可以这么说,但又不全是这样。你要说我喜欢的是她的内涵吧,一个小学生能有什么内涵?一个小学生能了解别人多少内涵?是吧,都是没有的事。

但我就是义无反顾的喜欢她。

我本人一直都觉得其实每个人都在凭本能追求着一个面容,这个面容的主人会让你我都欢欣鼓舞亦或是锥心刺骨,她的出现自然是无法得知其时间地点的,甚至于她可能就住你我家小区附近,但你我可能只是因为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家门钥匙或者蹲下身子去系了个鞋带便就这么与恰好路过的她擦肩而过,然后你们便再也不会见面。哪怕你我后知后觉亦或是未卜先知,从而揣着内心的期盼走过全部可能成为因缘发生之处的地点,都无法改变你我和她注定擦肩的事实。

所以我一直都认为我是幸运的。

那天下午我们班毫不意外的得了一等奖,楚芸得了二等奖,她上台讲了一个英语小故事,流畅得异乎寻常,以至于我寻思我们大概只是占了有道具和情节相对复杂的便宜。后来我才知道了上海人对英语教育那异乎寻常的变态执念,并为之颇为感慨。

我本来以为我已经遮掩得挺好了,结果在夜阑人静时还是被老头看出了端倪。

“喂喂喂,你小子。”

太公伸手在我面前晃晃:“你这是在运气呢还是发呆呢?”

“诶……”我回过神来,发现老头正看着我,神色中充满探究意味。

“没有……”

“没有?你小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搁那傻乐,我都怕你岔气你知道吗?”太公伸出手指点了我的额头一下:“说吧,看上你们学校哪个小丫头了?”

“啊?……”

“别废话,说。”

“太公,你……”

“我怎么知道的?”老头乐了:“你猜我如果不知道你这是副什么鬼样子,我是怎么生下你外公和你妈的?”

“好像很有道理……”

“所以你确实是有喜欢上哪个小丫头了对吧?”

“呃……”

“没事嘛,大胆说出来,我又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太公循循善诱。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次日,当太婆在晚饭桌上兴致勃勃地问我是不是在学校里是不是已经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时,我才意识到我昨晚有多愚蠢: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可我居然会相信老头愿意为我保这个密!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能点了点头,开始等待即将到来的道德批判。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的好少年,我深深知道师长对所谓早恋的态度,即使

太婆却意外的很高兴,连声问我那孩子漂不漂亮,是不是长头发白皮肤大眼睛,给我弄了个大红脸,再看看若无其事忙着吃饭的太公,我颇感无奈,再次坚定了以后得多个心眼,不能什么事都跟老头坦白交代。

自从那个下午之后我上学的最大指望就变成了今天能不能寻着机会见楚芸一面。

白云十分想见赵忠祥。

黑土每天就坐电视机前边等着看倪萍。

我每天都去一楼长走廊那头的楼上上厕所。因为一楼有四个班:一班二班三班四班,一班和四班楼上都有一个厕所,但明明我所在的一班门前走廊的楼上就有一个厕所,我却偏生选择了舍近求远,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就为了能在路过三班时能看到楚芸一眼。

所以我一度对有暑假这个事实非常懊丧。

可惜当时新三国还没有播出,不然我真想像于和伟演的刘备命令砍掉那片挡住了军师背影的树林一样跟教育局写信要求缩短暑假。

等等,不对,好像缩短暑假对我的损失更大来着……

然后我就不作此想了。

暑假对我来说实际上是很无聊的,但今年这个暑假有了一些转变,因为太公为了与时俱进,特地买了一台电脑,就放在我的房间里。于是我终于摆脱了只能在电脑课上玩电脑的日子,我至今都记得那台电脑上有些什么游戏:红警2(我记得应该是共和国之辉),烈焰战机,帝国红帽子,三国群英传。当然了,还可以用就现在来说并不快的网速上网,去玩4399小游戏。当然还有那个时代的人都喜欢的QQ聊天。

我加了楚芸的QQ,但我很少找她聊天,无他,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说我有多喜欢她吗?我没那么傻,也不敢。

有一段时间,如何找话题,找什么话题成了我想的最多的事情之一。但后来我慢慢就放弃了,开始随缘,因为在某个瞬间,我陡然发现,其实比起跟她说话,我只是更想看见她。这一做法就这样贯彻了很多年。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做错了,也做对了。

说我做错了,是因为在后来有个人告诉我,如果对喜欢的人都缺乏勇气,那这个人什么事都做不成。

说我做对了,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女孩子,她们就像一颗9毫米帕拉贝鲁姆枪弹,她们的价值就是被扣动扳机打出枪膛,然后这颗子弹会穿进你我的心脏,再穿出,接下来这颗子弹会在动能部分缺失的前提下穿透另一个人,或者在部分情况下多穿透几个人,然后留在一个你我或许认识,或许不认识的人的体内,亦或者就干脆在飞行一段时间之后落地。而无论哪种情况,你我都不可能再次把她们找回来,捡起来,更不可能把她们重新放回枪膛里再打出去一遍,因为哪怕被找回来的弹头也会形变,而且被穿透心脏的你我也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她恰巧就是这样一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