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奋斗在广陵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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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兴国昭惠大长公主

时间回到前七天丧仪中,官家作为侄子亲自为姑母守灵,两制官员彻夜加班为大长公主拟定出几个谥号待选,官家看着札子上列出的谥号文字,

喃喃自语“昭:容仪恭美曰昭;昭德有劳曰昭;圣闻周达曰昭;声闻宣远曰昭;明德有功曰昭;圣德嗣服曰昭;

德业升闻曰昭;智能察微曰昭;德礼不愆曰昭;高朗令终曰昭;遐隐不遗曰昭;德辉内蕴曰昭;柔德有光曰昭。

惠:柔质慈民曰惠;爱民好与曰惠;柔质爱课曰惠;柔质受谏曰惠;施勤无私曰惠;慈仁好与曰惠;爱民好学曰惠;

宽裕慈仁曰惠;和而不流曰惠;慈哲远识曰惠;能绥四方曰惠;子爱困穷曰惠;俭以厚下曰惠;淑质受谏曰惠;

恩能及下曰惠;宽裕不苛曰惠;遗爱在民曰惠;分人以财曰惠;利而不费曰惠;抚字心殷曰惠;兴利裕民曰惠;

德威可怀曰惠;泽及万世曰惠;仁恕中存曰惠;慈恩广被曰惠。”

官家喃喃的念叨谥文,泪流满面,心中无限痛苦自责悔恨,人很多时候对身边的东西不珍惜,直到突然没有了才会追悔莫及,

官家当初对表哥李勤心中膈应颇为疏远,对兴国大长公主自然也就不敢亲近,几年前因为粮草不足,西北被迫提前决战,

表哥携兄弟子侄百几十人战死沙场勉强换来和平,官家才幡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样的错事,心中愧疚难言的他更不敢面对姑母,

对于事情的曲折是非,外人不敢议论,官家心中是很明白的。几年前痛心愧疚于表哥,今天在此痛心愧疚于姑母,痛上加痛,痛彻心脾。

官家刻意压抑着痛苦不停的悲伤,同样身着孝服正坐在身旁的曹皇后一边向前来吊唁的勋戚重臣还礼,一边还得引导他从情绪中走出

“官家若是觉得姑母的生平不是简单的谥号可以评定,不如加开恩典,再选两个美谥褒奖姑母一生功德。”

官家的心思终于被引歪看向另外一个谥号组合“贞:清白守节曰贞;大虑克就曰贞;大宪克就曰贞;不隐无屈曰贞;内外用情曰贞;忧国忘死曰贞;

内外无怀曰贞;忠道不扰曰贞;保节扬名曰贞;履正中馈曰贞;守教难犯曰贞;幽间专一曰贞;恒德从一曰贞;

直道不挠曰贞;名实不爽曰贞;事君无猜曰贞;德性正固曰贞;率义好修曰贞;德信正周曰贞。

懿:温柔贤善曰懿;温和圣善曰懿;体和居中曰懿;爱人质善曰懿;柔克有光曰懿;浸以光大曰懿;行见中外曰懿;

爱民质渊曰懿;德浸广大曰懿;文德充实曰懿;秉彝好德曰懿;尚能不争曰懿;主极精纯曰懿;柔德流光曰懿;贤善著美曰懿”

思考了好一段时间,还是叹一口气“不妥不妥,姑母看似和顺开朗,却是最感恩守规矩的。

故侯夫人封氏曾经手把手教她管治家业,姑母就按照故封氏夫人的办法一五一十的做,故侯爷纲临终前最担心后人败坏家风,糜烂侯府的制度,姑母就日日夜夜盯着上上下下的人,对所有不守规矩的重罚严判。

姑父在灵州时一封家书要姑母在西北大兴佛道,推广医家,姑母又投入钱财人力尽心管治,数十年间活人无数。

自用却秉承李家开国之时的规矩,极是节俭自苦,数十年如一日。大娘娘,朕的祖母,曾祖母,姑母的舅姑都是二字美谥,给姑母更多谥号,她必然不能安心,

我岂能为了自己的安慰而让姑母走的不安心呢。生前已经失德,生后怎么可以错上加错。罢了,就取第一个谥文,兴国昭惠大长公主。来笔墨”

曹皇后示意宦官取来笔墨,就在这灵堂之上当着遣来吊唁的亲贵大臣之面书写诏书。写完后召来滞留堂上的昭文相晏殊

“晏师,姑母的谥号已经选好,交予翰林学士制诏吧。

今日来的群臣太多,朕作为嫡亲侄子为姑母守灵,

群臣岂有为大长公主耽误政事的道理,你带着他们都退下吧,不要搅扰的广陵侯府不安生。”

原来第一家庭跑出宫守灵,群臣心里极不愿意,又没有借口反对,更尴尬的是君父君父,官家既是君又是父,你的君上父亲都去守灵了,你该怎么做?

于是乌压压的一大片各个品级的亲贵和官僚都跑过来吊唁,自己来还不算,但凡有条件的,哪有一个人来吊唁?这不得全家老小一起来?

吊唁完了也不敢走,你爹还在那坐着你可以走吗?

官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刚才心中悲痛顾不上,

随着一封诏书书写完成,情绪慢慢排出,顺便安排晏殊这个首相出面把不相干的人都请回家。

到了中午,身着孝服的李范过来请求“官家,娘娘还请保重,用过午饭后可去后院歇息。

下午来的都是家中旧部和两个甜水巷的邻居,人多口杂,不通礼数,恐冲撞了官家和娘娘”

官家理解的点点头“也好,朕给家中添麻烦了。

弟弟无需担心,下午朕与皇后就在小院中为姑母诵经祈福”

李范感激的谢过

下午的时候,官家真的和曹皇后在安排好的院子中为大长公主祈福,几遍经文念过,

皇后说“官家,既然谥号不能破格,不如由宫里出资在玄真观为姑母塑神女像,

册封姑父姑母为真君,玄真观中做事可就方便多了。”

官家眼前一亮“不错,不错,皇后到底是皇后,见识不凡啊。

好好,朕这就把此事记下来,回宫后就办。还是皇后能解我心忧”

曹皇后看了官家一眼“哼,姑母灵前不与你计较”官家咳嗽一声“是是是,祯心中有数,有数”

此后宗亲贵胄几乎都来过一遍,官家也一一见了,

剩下的时光不能总是沉浸在悲伤中,曹皇后便和封三娘商议,

把官家挪到万卷楼中,借助书山题海之威抚平官家的心绪。

这一招出奇的好使,官家的情绪在满楼的书卷墨香中逐渐平复,静静的取出书籍研习,比起在宫中还要心思沉静。

相公们也狡猾狡猾的,每日抢着处理好政务,带着一堆公文来万卷楼找官家御批,

他们就趁机在万卷楼中寻找各种珍本偷偷翻阅,看得摇头晃脑,深吸凉气,号称雅贼。

闹中取静的生活在头七那一天戛然而止,松了一口气的曹皇后带着官家和大相公们摆驾回宫,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封三娘差点晕倒,被媳妇们紧急送回卧室修养并且请郎中来诊治(大长公主走了,常驻御医的待遇也没了),

郎中的诊断意见是“夫人没有大碍,是这些天伤情过深,哀思劳神所致,老夫开一剂滋补促眠的汤药,只要好生休息,七日便可精神健旺,恢复如初。”

消息传开,亲戚们都赞扬封三娘仁孝德彰,哪里知道病因是官家夫妇每日过来辐射的精神损伤。

受到精神损伤的何止封三娘,连广陵侯府的狗都在受伤。

官家要表达悲伤之情,御前殿直就把两家侯府围得水泄不通金光闪烁的壮汉甲士在府内随处可见,

无论主宾衣食住行都被严格检查,整的李家的狗这几天都饿瘦了。

从殡到葬是有一段时隔的,丧家在此期间准备墓穴、筹备葬礼等。间隔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贵贱有别。

周礼规定: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和庶民一月。

汉制则不同于周礼,葬期大为缩短,如文帝自死至葬仅七月,武帝十八日,明帝十一日,章帝十二日。

民间更是长短不一,没有常例,由丧家酌情自定。

后世官宦索富之家为择“风水,,好地,有将灵枢停殡数年的。

唐开元年间,朔方令郑延柞母卒,殡僧舍不葬达二十九年,监察御史颜真卿“劫奏之”,使郑氏兄弟“三十年不齿,天下耸动”

在大周,庶人停灵三日出殡,士人停灵七日出殡,贵族十四日,天子二十一日,因归葬而路途遥远的不在此列,

但是像前面提到的那样停灵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那就属于大不孝,不管你是出自什么样的门庭,立刻就社会性死亡,

连街上卖炊饼的小贩都不屑于与你做生意赚你的钱,家中的子女婚嫁都极为困难,与正常的良人籍贯结亲都成为奢求。

李家的祖坟不在汴京,而在广陵西郊一个依山傍水之地,

历代侯爷和侯夫人都葬于彼处,作为承重孙,李昭元毫无疑问成为送葬的核心,要随着曾祖母的灵柩一起回扬州。

晚饭时分,等众人用过饭,李昭元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向封三娘请求“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怀。

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家门不幸,叔父祖先于曾祖母而亡,昭元荷承重之任,孝子之分,当代父亲叔父服丧三年,结庐而居以显孝节。

当下各方亲戚都在,昭元恳请祖母首允,此番扶灵归葬广陵之后,昭元就近结庐,晨理祖坟,日学功课,苟求心安。”

封三娘在饭前收到了消息,心中已经答允,正好她也可以回广陵生活一段时间,便问道“昭元,你知道先王圣人为什么设立三年之丧吗?

不能是一年,不能是四年?孔夫子说子女至少有三年受到父母的哺育保护,

父母哺育保护子女真的是至少三年,甚至只有三年吗?

比如你的曾祖母哺育你十年,你为什么不守孝十年呢?”

李昭元答道“荀子在礼论中说:三年之丧,何也?曰:称情而立文,因以饰群,别亲疏贵贱之节,而不可益损也。

故曰:无适不易之术也。创巨者其日久,痛甚者其愈迟,三年之丧,称情而立文,所以为至痛极也。

齐衰、苴杖、居庐、食粥、席薪、枕块,所以为至痛饰也。

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而礼以是断之者,岂不以送死有已,复生有节也哉!

凡生天地之间者,有血气之属必有知,有知之属莫不爱其类。

今夫大鸟兽则失亡其群匹,越月踰时,则必反铅;过故乡,则必徘徊焉,鸣号焉,踯躅焉,踟蹰焉,然后能去之也。

小者是燕爵,犹有啁焦之顷焉,然后能去之。故有血气之属莫知于人,故人之于其亲也,至死无穷。

将由夫愚陋淫邪之人与,则彼朝死而夕忘之;然而纵之,则是曾鸟兽之不若也,彼安能相与群居而无乱乎!

将由夫修饰之君子与,则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

若驷之过隙,然而遂之,则是无穷也。

故先王圣人安为之立中制节,一使足以成文理,则舍之矣。

这便是说三年之丧何以是三年。

三年之期的原意,原来不是先王规定要人一定要哀伤三年,不准离开。

正相反,而是害怕人哀伤过度,极哀痛也最多哀伤二十五个月,就要停止,回复正常的生活。

因为哀痛先人而伤害自己,这同样是违背先人的意愿和先王设立礼制的初心。

但凡生于天地之间,有血气的类别一定有知觉,有知觉的类别,没有不爱它的同类。

现在大的鸟兽失去它的群体,超过一个月时间,就一定返回顺流而找回群体,经过故乡,就一定会徘徊、鸣叫、踟蹰不前,然后才能离去。

小的就是燕子麻雀,也会啁啾叫一会儿,然后才能离去。如果说先人故去而没有伤痛,那就如荀子所说,禽兽也不如了。

先王之道既要防止君子做无尽之哀伤,又要防止小人早上死了亲人,晚上就忘了。

所以设立三年二十五个月之制,正是圣人之道,中而已矣,尧、舜、禹三圣人为万世法,一『允执厥中』的道理。”

封三娘点头“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该知道圣人先王也知道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所以你有闲暇可以回广陵结庐而居,这很好。

我们侯府各房各家并不一定有机会有时间。孝与不孝不当以为不为曾祖母回乡守制而定。

你回乡守孝是为孝,其他人在汴京,在其他府县守孝也同样是孝,无分高下之别。

每一个人的哀痛都是一样的。

如果把为曾祖母守孝时间的长短,结庐期间的清苦作为孝行大小高低的衡量,同样是大不孝,

也就失了先王订立礼制的本意,更不是『允执厥中』之理了。你可明白”

封三娘一席话,不但让李昭元幡然醒悟,同样让在场的亲朋们点头称是。

停灵十四日满,在庞大的送葬队伍下,李昭元摔瓦而出,

已经获得丁忧批复的李范护送着他和两家侯府的亲戚们分乘几十条商船,向着扬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