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凋谢在春天（二十）
一转眼二福就小学毕业了，这个暑假二福很愉快，他毕业考考了二百八十七，全学区第九，太太激动了，即使家人依旧很平静。
这个暑假很长，足足有五十天，他已经不喜欢抓鱼了，他把刘子临、艾米尼和松迪叫到他家玩手机，因为他家有网。
这段时间《斗罗大陆》和《完美世界》两部小说很火，他们压住十几天就看完了，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追更。
这个暑假四个人规划了未来，松迪说他以后就想开一家拉面馆。艾米尼说那他就开一家手抓面片馆，就开在松迪旁边，想吃牛肉面的人就去松迪那儿，想吃手抓和河沿面片的人就来他这儿，两兄弟把整条街的生意都霸了。
刘子临说他想开一家游戏公司，自己研发游戏，给兄弟们和亲戚朋友都设计成贵10。
最后轮到二福了，二福吞吞吐吐地说他想当官，想当沈家河的第一位官。于是松迪就要求二福要第一时间给他和艾米尼的饭馆批营业执照，刘子临让二福给自己的公司少收点税。
松迪和艾米尼的要求二福答应了，但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刘子临：“尽管你是我好兄弟，我也不能包庇你偷税漏税，我要当一名正直的官，法不容私！”
过了几天二福跟三人深情地告别：“兄弟们，我们以后不能在一个学校念书了，我爸妈说不让我去马镇中学，镇上的学校冬天舍不得烧暖气，住校不回家的话还得在冰冷的床板上趴，会冻出一身病的。而且听说马中的食堂饭菜质量也不高，我爸妈要带我去县里报名，去县一中也好，去五中也好，反正县城所有初中的生活质量都比镇上的好，只是多花几个钱的车费而已。”
三人听了都很难受，三个人约好去集上两元店给二福买了告别礼物，第二天早上送给了二福。刘子临送的人一条皮卡丘的金属项链，艾米尼送了一本《鲁滨逊漂流记》，松迪送了一条跳绳。
二福事先没有准备礼物，于是索性就给了一人二十块钱。
二福伤心地哭了起来，他语重心长地跟三个人坦白，首先是松迪：“兄弟，这两年感谢你特别照顾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学习成绩不好，别人都刁难你，但我是真心拿你当兄弟，我不在乎这个，成绩不代表所有，你不要自暴自弃，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干成一番大事。”
松迪郑重地点了点头，二福又把目光转向了艾米尼：“你要是以后真开了饭馆，记得让我也入一份股，我投资你，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最后我想说的是，闵秀花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她，你啥时候要和闵秀花结婚了，可千万不能忘了兄弟我，以后咱们四个人谁结婚都要叫上其他三个兄弟，一个也不能漏。我事先祝你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艾米尼笑着答应，三个人都没察觉到，二福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松迪神情中闪过了一抹不悦，他的表情变得僵硬。
最后便是刘子临：“刘子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这一条去学校的水泥路你陪我走了整整两年。你教我制作冰车，教我抓鱼，教我爬树，教我生火架炉子，我一来就抢了你第一名的光环，我对不住你。兄弟，有句话我埋在心里一年了，本来打算这辈子都埋在心底不给任何人讲，但如今我要走了，我必须跟兄弟们坦白。刘子临你给我听着，我马二福也喜欢王姗儿，在我第一次遇到她的那一天，她就已经走进我的心里了，但造化弄人啊，我最好的兄弟跟我喜欢的女生搞一起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但我们马上就要告别了，不在一个学校我肯定会很快忘记她的。刘子临，我把王姗儿彻彻底底让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你不能欺负她。刘子临你个狗日的，我祝你跟王姗儿幸福。最后，请你帮我转告王姗儿，告诉她有个男生喜欢了她整整一年，他叫马二福！”
二福说完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放声哭了起来，刘子临也流下了眼泪，但他没有太过震惊，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数，只是今天得到了二福的亲口确认。
报名那天二福跟爸妈起得很早，他们开始拾掇。二福穿上了五百块的新风衣，把那双新买的特步跑步鞋擦得明亮。马家盛先是拉二福到马镇理了个飞机头，马镇今早人很多，今天是马中报名的日子，马中离镇上只有一公里，所以马镇很热闹。
二福从车窗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他坐在高高的车头像总统检阅部队一样一一跟他们打招呼。
二福和马家盛在前面看到了个人熟悉的人，马家盛停下来两人下了车，那是马家盛的堂姐，正是马家成和马家兴的大姐，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她带着两个少女，亭亭玉立，那是她的两个孙女，大的叫孟秀梅，跟大福同岁，已经初中毕业了再没念，她今年订亲了，男方正是艾米尼的哥哥。小孙女叫孟秀芳，跟二福一样十二岁，今年刚刚从木桥村小学毕业，奶奶和姐姐带她来马镇的初中报名了。
两姐妹长得倒也耐看，只是个子都很小，身体也有些发福。
“哟，大姐！咋在这儿碰上你了。”马家盛热情的打招呼。
老妇人笑脸相迎：“家盛啊，我和大孙女送秀芳去马中报名，你也和二福去报名呀？”
马家盛回答：“我来给二福理个头，一会儿送他去县一中报名，我想把这小子弄到一中去念，县城里条件好，冬天暖气烧的也热。”
她很惊讶：“去县一中念？那边一般不要其他乡镇的学生吧，你托人了吗？”
马家盛笑了笑：“我就一个牛贩子，我哪儿认识什么人啊。去了找个主任请着吃个饭塞点钱应该能弄进去吧。为了这小子我可是下了血本了，我刚取了一万块的现金。”
她恍然大悟：“哈哈哈！还是家盛老弟你阔气，钱办事比人办事可简单多了。”
两姐弟拉了一会儿家常就告别了，马家盛回家拉上沈桂花一家三口进了宁河县城。
一下车眼前的学校就震撼到了二福，光是五六层的深蓝色教学楼就有五六栋，宽宽的电动门下面还装着轱辘，把十个沈家河小学卖了也换不来一个这种学校，二福心想要是能在这儿念上一年书做鬼也风流。
一进校门三个人就犯起了难，校园这么大，每栋楼都有学生进进出出，他们不知道该去哪儿打听，马家盛问二福这楼上写的都是什么字？二福指着回答说：“这栋是博学楼，这栋是笃行楼，这栋最新的是厦门楼，那边那栋是综合楼。”
马家盛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你看看哪栋楼是报名楼？我们直接过去找主任。”
二福说他也不知道，他们走进了来往学生最多的博学楼，马家盛跟一个老师打听到了主任办公室，他们一家三口直奔三楼而去。
推拉门办公室里有四个老师，马家盛一进门就掏出户口簿放到了一个年纪最大的男老师桌上：“主任，给我娃报个名。”
那老男人指了指斜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那是主任。”
马家盛又拿起户口簿放到主任桌子上，主任跟他说报名点在综合楼一楼，直接去登记就好，不用来找她。
马家盛说：“我这个情况不太一样，娃不是县城的，应该需要别的手续吧，要啥是你给我开一个。”
主任拿过户口簿看了看说：“这个学生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沈家河小学吗？”
马家盛和二福点了点头，主任又说：“这个在这儿报不上名，你们是有人介绍来的吗？”
马家盛说：“没人介绍，我们是自己找上来的，听说县一中条件好，娃在这边念我们也更放心。”
主任把户口簿推给马家盛说：“这种情况报不上的，每个学校都有各自的招生范围，我们县一中分配的是城关镇、东关镇和西关镇的学生，沈家河小学毕业的按照分配就应该到马镇中学去念。”
马家盛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千块钱放到主任桌子上，又掏出几张顺势要给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
主任连忙制止了他，拿起桌上的钱塞给马家盛：“哎哟老哥你别这样，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不能收你的钱，教育局里有明确的规定，每个中学只能招收各自招生范围内的学生，老哥这事儿我们真办不了。”
沈桂花求情说：“姐，你就通融通融吧，娃成绩也挺好的，咱们一起到外面吃个饭慢慢说这件事儿好不好？”
主任还是摇头：“饭也就不吃了，这事儿真办不了，把孩子送去马镇中学也一个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三个人只好离开了，他们又去了综合楼，可结果还是一样，一连去了四栋楼，给的回复都是一样的，人家先是问有没有人介绍，马家盛说没有，他们就用同样的口吻和话术说招生范围外的学生收不了。
出了门上车马家盛开始倒车，他一边骂骂咧咧：“这帮龟孙，只认人不认钱，没个当官的帮忙啥事都难办，人家只收县城的娃，那我们农村的娃就该在那冰窑窑里冻死吗。”
沈桂花说：“专心开车吧，人家一中是县中心的学校，要求高点也正常，咱们再去五中试试，五中没一中大，它们把的应该没这么硬。”
正说话间只听哐当一声，三人连忙下车查看，只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撞在了马家盛货车的车厢中间，黑车上下来了一个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的肥胖大汉，一身工作人的气派，那大汉一下车就开始仔细查看，只见右车灯的玻璃罩被撞破了，车灯周围也刮了点漆。马家盛也好不到哪儿去，车厢底下的安全护栏被撞断了。
那人观察了一圈后对马家盛开口：“我是直行，你倒车出来没看路况，这事儿是你的责任。”
马家盛一脸窘迫，他讪笑着说：“两个人都有损失呢嘛，那这事儿再咋办呢？”马家盛的驾照是买来的，所以他不知道在法律上到底谁对谁错，而且他心里很怯，他怕交警来了调查出来发现他的驾照是买来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个大汉又说：“现在要么叫交警队派人来处理，要么你给我点钱修车，我们私了。”他好像看出了马家盛心里有鬼。
马家盛一听可以不用叫交警心里高兴坏了，他问道：“那你要我给你多少钱？”
那人说：“这一个大车灯也挺贵的，你给我八千得了。”
沈桂花说：“就修这么点八千？太多了，我们没带那么多钱，而且再咋说也是你撞上来的。”
那人就说：“那我们叫交警队来处理，看看交警给评多少钱。”
马家盛赶忙说：“私了私了，还是私了的好，八千有些多了，五千行不行？”那人思索了一下，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马家盛三人上了车，马家盛一开出去那辆黑车就停进了校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学生，跟二福看着年纪差不多，刚刚他们见过的那个女主任也从校门口出来了，她和那个穿衬衣打领带的大汉握了个手，大汉指了指旁边的学生又说了些什么，女主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陪笑的，两个人说了几句后女主任把学生领进去了。
马家盛两口又带着二福来五中，五中没有一中那么气派，已经到了县城的边缘，但也有三四栋大楼。
马家盛又故技重施，一个楼一个楼的问，可得到的答复还是一样，没人介绍就进不去。
马家盛最后去修车了，左侧的安全护栏被撞断了，只能重新换一个，花了四百。马家盛知道自己上当了，修那车也花不了五千块钱，到也只能认命。
三个人怀着一肚子气回家了，事没办成还白白搭进去了五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