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棠花开时

依稀记得，儿时的家仍在洛阳。家中拥有几百亩的苗圃地，对于小小的我来说，对于苗圃的面积影响并不是多大。小时候总说：“我家后面是一片超级大的树林，年年都有海棠花开。”

实际上不止海棠，樱桃，玉兰，紫薇……也就这些了。

儿时也算得上现在的倒影。是的，从小我身体羸弱，水土不服(因为刚来洛阳不到3年）气候湿冷，我常常感冒发烧。再说身上的疤痕。林子是神秘的，那时经常与母亲一起去林于里玩，母亲每走一步观察一下附近树木的长势、叶是否拥有健康的颜色。我呢则跟在后面，没看过似的仔细观察每一片叶子。如今，仍然觉得有趣。

夏天的树木，枝繁叶茂。秋天时枯枝败叶都会落下，难免伤到身子。这是我为什么满身。都存在大大小小的疤疲的原因。

一个人的瘦马向东，到越过关山，沿路踏过的黄沙也就在此刻飘零。某年的某月，在此孤独呻吟，向月、向海棠。

樱花粉嫩，在开春的季节，整片的樱树，开满了渐欲的花朵。春风又吹来，呼呼~。樱花花瓣落在脸颊，小时候我总把落花收集起来，一片片、一点点放在漂亮的小盒子里。

玉兰花，冰清玉洁。每年最令人期待绽放的花就是玉兰，苗圃北边只有一排玉兰树，旁边就是一排紫薇树，属这两种花树种的少，不到20棵。玉兰花并无多大香气，不像紫薇花那样芬芳。但是初夏玉兰花开的正艳时，望眼前茫然一片洁白如雪，时间仿佛静止于一瞬。玉兰花瓣并不纯白有时白中透着些浅蓝。若是阴天或夜晚时，月明星稀，玉兰花在深绿色叶子和皎洁的月光衬托下，显得更加深邃幽兰。与朋友聚会什么的最适合在玉兰树下喝茶谈心了。

曾经有位同学喜爱玉兰花，家中院子种了一棵玉兰树。每逢花开时节，她就会摘下几朵玉兰花送给同学们，有一次她也送我了一朵，玉兰花洁白如婚纱般。我们并不是很熟，但终究是我怜爱花儿，不收下的话这一丝情意就丢下了。之后那朵花一直被放在桌角，本意是觉得好看。随着玉兰花逐渐枯萎，我就把它安顿到小盒子里了，我常用来装干花的漂亮盒子。那是里面唯一的玉兰花。

可惜玉兰花的花期很短，海棠花和玉兰花几乎同时开花，等到玉兰凋谢，海棠依旧绽放。

海棠花实在美丽，却与樱花并驾齐驱。同样如雪般纯洁，似霞般绚烂，人们则对樱花更加心怡，海棠，莞莞类卿罢了。樱花绽放固然浪漫至死不渝，令人惋惜的是花期较短，似烟火转瞬即逝。古人更爱海棠，李清照写过的“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我也爱海棠花。

年年春天，都看海棠。

故乡的院子里，也有一颗海棠树。

四四方方的大院，红砖百瓦的围墙，却只有那一棵树。海棠树根深蒂固，根扎在了沉重的故土；虬枝盘旋，伸出了那一堵围墙。

儿时，每逢来年，满树的海棠便开了。绯红的海棠花同那天边的火烧云一样，朱砂似的颜色如同是用墨笔渲染的一般。外祖父满心欢喜地开着小三轮，绕树一周。仔细地观摩着每一朵海棠花。我仍记得那时树下有一把摇椅，外祖父常常在夏日的午后卧在摇椅，手里掌着蒲葵扇悠闲地打着盹儿，我和妹妹则伏在树下看书。一阵风吹过，海棠树的枝叶轻轻摇动，落英纷纷，落在了记忆里的书页里。

春去秋来，海棠花开。

冬天海棠花凋零，枝头空落落的。树干固然粗壮，可那纤细的树枝看起来却不堪一击，似乎随时会被风霜刻刀折断；然而来年春天却依然开满了海棠花，年复一年，皆是如此。海棠树的年轮，随着年华逝去逐渐加粗，我们都习惯了海棠树的花开花落。童年的大院里弥漫着海棠的香气，海棠花开在了我的记忆里。

后来啊，外祖父查出了癌症。仅过了四个月就去世了。

那时的外祖父坐在轮椅上，轻轻抚摸着这棵陪伴了他一生的海棠树。那株海棠也似是悲痛的，纷纷扬起满树的海棠。花瓣落在外祖父的肩头上，我和妹妹轻轻替他拭去，外祖父却拒绝了。

他说，这是海棠树的眼泪。

再后来，我长大了。我回到了城市里，远离了故乡。后来的每一年春天，我都会想起海棠花，故乡的海棠花。

翩跹的海棠花纷纷扬扬，笺墨肆意，挥写下人世间的离散。离别的前序是无声的坠落，四月天的阴月映照江上，灵转的水波像是人间离别泛起涟漪，回荡在云间里。忆故里半风眠雨，潇潇海棠遍满奈何桥，长思无去，挥泪人间江南色。

故人即难留，海棠花开一如旧。长风又吹过几个春天，而我们，都留在了那个海天花开的四月。

往事诸多，已随两鬓斑白，当七十岁的夕阳照下来，却被同在雪里的故人拾起时，我便想到了从古道上吹来的西风和百年前的你。

海棠，我一直思念着你；海棠，好想回到你身边；海棠啊，我一定在春天回来看你……

夜未眠，摧折一枝海棠。情思三折，落笔一场幻梦。有人将杂乱无章时间唱出课一首歌，名字是海棠花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