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秘密是用来保守的
“归梨,你也马上要及笄了,家中可有人商谈婚姻大事?”
云朝扭捏地问。
其实她更想说自己的婚事,但总不好突然提及自己被退婚了。
贺归梨没有察觉到云朝的旁敲侧击。
在梨花村,到她这个岁数的女孩子似乎都挺关心姻缘。
“我和我爹相依为命,没想过。不过,你是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可以直接问哦。”
贺归梨真诚地看着云朝的眼睛,一副为君倾听的模样。
云朝狠吸一口勇气,缓缓吐出。
她无意义地唉叫两声,搓了一把脸颊,揉红了脸庞才敢吐露烦恼。
“我只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
贺归梨点头,诚挚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小时候有一桩婚事,不过我一直不知道,是我爷爷那辈口头定下的娃娃亲,我爹娘都没当真!”
云朝指天保证,说完前提后,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户人家以前是富贵门第,后来遭逢变故,我爹娘早早避世对他们的遭遇鞭长莫及,但是和我定亲的那位公子却上找上门,要退婚。你说……对方是怎么想的?”
贺归梨抱起一只手撑住下巴,开始思考。
“对方可能是失去了容身之所,寻求庇护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我,我也不会拿婚事要挟的,只是……我答应了退婚,却觉得那人……有些可怜,并非出于爱慕。对方会不会很讨厌答应退婚的前未婚妻呢?”
云朝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帮助顾直岸的心,有几分愧疚、几分补偿。
“所以云斐担心顾直岸报复你?我看到不会吧。”
贺归梨说穿了主角的身份。
云朝听了同意地点点头,然后顿住动作,“你……猜到了?”
虽然她也没想瞒着,但归梨这么快戳穿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是他。说实话,第一次见到顾直岸,我还很紧张,并不想跟一个陌生人结为夫妻,但他却是为了退婚而来;平日相处也处处守礼,我虽然有心善待对方,他却很少领情。我对他的好奇,说不得也是因为好奇他上山的原因,你觉得呢?这样是喜欢吗?”
云朝觉得贺归梨比自己还小,应该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她似乎问错人了。
“是,也不是。但你们做不成夫妻了。”
贺归梨给出答案,有些遗憾。
“是啊,早有定局了。”
云朝从心底叹气,她怅惘地看了眼天空。
最后这一个下午,三人也没吃到野鸡。
草编的筐子固然是好的,但大冬天的树林里实在是难见一只活鸡。
已经在山上走了好几趟的贺归梨,对附近的山路熟悉了。她决定在天黑之前去斋堂接贺仙。
贺仙的脚不便,从斋堂往后山去的山路不算宽敞,贺归梨担心晦暗的月色不够贺仙看清脚下。
手上的小明灯被山风吹得忽闪忽闪,贺归梨抱着贺仙的旧外套,被风的大掌推着往前一路小跑。
快到斋堂时,她看到了一个人趴坐在地上,似乎是摔倒了。
贺归梨着急地跑上前,看清人后松了一口气。
“顾直岸,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齐拢高束的马尾遮挡住少年的表情,顾直岸还没有看清月影下的来人,绷直了腰背,一手摸到腰上贴身藏着的匕首。
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嗓音,少女的裙摆在月光下逐渐清晰,昏暗的黄光里贺归梨的眼睛格外亮。
“你还能站起来吗?斋堂已经要关门了。”
贺归梨伸出手,打算拉对方一把。
顾直岸按住腰腹的侧边,脸色有些苍白,摇晃地站了起来,只是仍不舒服地微驼着背。
“贺叔在里面,你去找他吧。”
说完,顾直岸抬脚就要离开。
只是他迈开了一步,腹中如同刀割般的剧痛让他浑身冒汗,一瞬间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地倒下。
贺归梨关心地拉住对方的衣袖,却被顾直岸高大的身影扯倒在地,连着没站稳摔在对方身上。
“唔!”
“诶诶——诶?”
贺归梨吃惊地坐在顾直岸的大腿上,一个手臂护在对方后颈,颇为亲密地姿势把对方护在怀里。
顾直岸紧闭着嘴巴,不肯发出一丝声音,肉眼可见的汗珠大颗滚落。
贺归梨马上移开身体,从随身携带的药囊里拿出了一个红褐色的药丸。
“止疼的。”
顾直岸疼得闭上了眼睛,听不见贺归梨嘴巴张合说的什么。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两人靠在一起多么近,近到他想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嘴巴被纤细的手指撬开,一个甘甜微苦的药丸被塞进了嘴里。顾直岸警惕地挣开眼睛,忘记了反应。
贺归梨扶着对方的上半身,把亭玉姐姐给的止疼药喂给了神志不清的顾直岸。
四目相对,贺归梨抽出了维湿的手指,好心嘱咐,“身体不好,要注意休息啊。”
顾直岸按住腰间的匕首,一点点拾回理智,他吃下药,身体果然不那么疼了。
他缓缓站起,挺直的背影瞬间高过贺归梨,顾直岸微微俯视仅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贺姑娘,好心善。多谢,不知这药,顾某要如何还你?”
贺归梨摇头,“我要去接我爹了,你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顾直岸心思百转,没想到贺归梨丝毫不在意,也不好奇自己的状况。
他着急离开,打算之后再报答,只好勉强镇定地转身离开。
“等等——”
贺归梨看到月色下的污迹,连忙把手上的薄外套披在对方肩上,“夜晚风大,你穿的太单薄了。”
顾直岸没有躲开,他皱眉想要扯下外衣,却忽然怔愣在原地,艰涩地咽下因为紧张蔓延出来的唾沫。
“多谢,贺姑娘。”
“嗯,我要走了,你自己小心吧。”
贺归梨捡起放在地上的灯笼,快步往斋堂内走。
留在原地的顾直岸紧紧地攥住匕首,许久才松开湿透的手心。
他往前走了一步,抬脚一点点捏碎脚下的碎草叶。
昏暗的夜色,几乎看不清前路。
“贺、归、梨。”
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湿润的汗水已经看不清痕迹。
陈旧的外套上有淡淡的一缕梨花香气,被清凉的夜风捶打出来,缠绕在顾直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