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情感本能
上京城很大，很繁华，行人往来如织。
但对于21世纪的主角来说，古代的雄城固然新奇，却生不出什么震撼之感。
最后的最后，吴语到底是被打脸了。
商队从巳时初排队，手续繁琐，过了晌午方才进城。
进了城后还没有来得及吃饭，一连数波检查突击而至。
户部课税司、上京府衙、兵马司、锦衣卫，借口一个一个的，税收、治安、消防、市场管理、反间防奸。
刮油水不刮油水的倒是其次，反正吴语这个蓝星的某国企地区经理，仿佛恍然如梦，这都过了十六万年了，怎么手段还是一模一样？？？
难道连这种东西也是天脉者教的？！
过了酉时，总算消停了，众人吃饱喝足时，湢堂早八百年关门了。
想要洗白白，只能在云氏商号的厢房里，就着木桶凑合凑合得了。
是夜。
吴语躺在柔软舒适的单人卧房中睡大觉，待遇自不用说，整支商队以他为首脑，包括在上京城里潜伏下来的谍报网，联络的方式和密语只有他自己知道。
换言之，庆国监察院布置在北齐的全部力量，从此刻起，皆在吴语手中掌握。
庆国，京都，司南伯府。
一身夜行衣的范闲刚准备翻墙出院，一股劲风来袭！
“欻！”
来人摁着范闲的肩膀，无法抵抗的巨力直接将其从数米高的墙头带了下去。
甫一落地。
范闲反应极快，尚未回头，凌厉的肘击猛撞身后之人。
来人不慌不忙，左手宛如钢筋铁爪，稳稳地扣在范闲的肩膀上，右手抬起，随随便便就挡下了范闲的反击，再顺势一记正踢，裹挟着呼呼风声，踹中了范闲的屁股。
黑夜中，平稳的声线不夹杂一丝情感起伏：“你变慢了。”
范闲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孩子似得抱怨道：“叔，你怎么才来！”
“你变慢了。”
“好吧，我承认，最近几日是有些懈怠。”
五竹这才肯回答范闲的问题：“我去江南找钥匙，没有找到。”
“有人告诉我，钥匙在皇宫，具体是在太后寝宫床榻下的暗格里。”
五竹点点头：“有可能。”
范闲相当惊奇：“你想起来了？！”
五竹歪着脑袋，显得有些萌萌哒：“没有，好像是，小姐曾经带着我出入过太后寝宫。”
“看来真的有可能在太后手里，得想个办法把钥匙拿回来。”
“我去拿。”
范闲却是摆了摆手，转而问道：“不着急，叔，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问你。”
“你问。”
范闲不急着去皇家别苑，他拉着五竹在跨院中坐下，神情肃穆：“叔，当年我娘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的五竹，终于有了一些反应，头来回地摇摆不停，就像是得了特发性震颤似得。
过了一小会儿，五竹归于平静：“不记得了。”
“仍是那个人告诉我，当年叔是被神庙使者引走的，才使得一些人有机可乘，联手害死我娘，是这样吗？”
夜风吹拂，静谧无声。
范闲一直在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好像...”
范闲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这样的，有人来找我打架，后来的事...”
五竹的头又开始左右摇摆起来，震颤不休：“记不清了。”
“那...”
范闲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叔，你真的是机器人吗？”
五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和双手，经过运算，作出回答：“是。”
此刻，得到了五竹叔的答复，印证了吴语告诉他的真相，范闲喟然长叹，无语望天。
而他没有开口说话，五竹也就没有开口说话。
就像这十六年来，五竹在范府隔壁开了一家杂货铺，默默陪伴着范闲长大那样。
良久。
“叔，你要给我娘报仇吗？”
看似范闲是问向五竹，实则是问向自己的内心。
五竹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他在运算、在思考、在苏醒受损的情感本能！
而在这个时间段里，五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黑色铁钎，力量之大，产生了持续性的低沉嗡鸣声！
范闲将五竹的反应全都看在眼内，没有回答，胜似回答。
他知道，叔从来都不欠自己什么，只是因为娘亲生前的一个嘱托，他就看顾自己长大，不辞辛劳地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教导自己功法和保命的本领。
哪怕叔是机器人又如何！
所以...
范闲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叔，我不能自私地帮你做出决定，我只能告诉你，当年引走你的神庙使者，一直都在庆国京都，化身为庆庙大祭司，寻找咱们的下落，无论你要怎么做，接下来的路，该我陪着你了。”
跨院之中，复归于静。
其实五竹在听到庆庙大祭司的存在后，碎裂残缺的记忆，或者应该说是受损的内存和硬盘第一时间有所恢复，加载出来了庆庙大祭司的模样。
可范闲后面说的话，却让五竹选择了不动声色。
根据运算得出结论，如果带着范闲一起去找庆庙大祭司，他会无暇分心，范闲有死亡概率，这就违背了小姐的命令，没有保护好范闲。
更神奇的是，五竹居然会转移话题：“听说你又被刺杀了。”
范闲感觉很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已经解决了，不碍事。”
五竹继续转移话题：“你说过，来京都是为了调查刺杀之事的幕后主使，幕后主使是谁，我去帮你杀了他。”
明明是关心，说话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是关心。
明明是要杀人，说话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杀意。
“这事儿也不重要了，叔，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五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呆愣了几秒钟，突然起身，生硬转折：“我走了。”
范闲跟着起身，赶忙问道：“叔，你去哪儿？！是不是要去报仇？！”
“欻！”
范闲终于明白过来是哪里奇怪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叔不但会顾左右而言其他，还会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这哪里是什么机器人嘛，他就是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