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只有神才能翻天覆地！
周砚白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下午林昊就看到了罗翔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邱家大寨。
除了二十几名衙门里面的书吏之外，另外还从城中找了一群富有经验的账房先生。显然周砚白对于邱家的体量还是心中有数的，知道工作量肯定不小，所以才会超额弄来这些人。
“罗通判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明日再开始干活也不迟。”
林昊态度和煦，微笑着对罗翔说道。
罗翔看着眼前从容自信的林昊，心情有些复杂。
他虽然知道林昊攻破邱家大寨是必然之事，但是却没想到速度这么快，从出征到结束仅仅两天时间而已。
减去行军的一天时间，算下来林昊仅仅用了一天时间，甚至是大半天时间就攻破了号称是腾越州最易守难攻，固若金汤的邱家大寨。
这个速度超出了所有的预料，不光是他，就连周砚白收到林昊派人送回来的捷报时也是直呼不可思议，盛赞林家军是真正的精锐之师，威武之师。
罗翔当初对于林昊想让他担任知州一事拒绝的原因，既有担心将来清兵反扑成功的因素，也有顾虑邱家报复的原因。
毕竟邱家在所有腾越人的眼中都是一座不可轻易撼动的大山，凡是跟他们作对的人除了另一座大山石家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在他们心中无法撼动的大山，却被林昊给轻而易举地搬开了，甚至还给轰了个稀巴烂。
而且在这个过程当中，林昊还非常巧妙地借助此事将石家和十三家豪绅跟自己绑定在了一起，甚至还搞出了一个腾越营来。
这一桩桩的操作和手段，让罗翔意识到自己之前还是小瞧了林昊，如今心中自然对林昊更多了一层钦佩和敬畏。
他躬身道：“下官恭喜将军旗开得胜，铲除了邱家，消弭了此等大患。”
林昊则是摆摆手一笑道：“若是连灭个邱家都费劲的话，那还谈什么驱逐鞑虏，恢复华夏？罗通判来之前，周先生可有交代什么？”
罗翔道：“周大人的确有所交代。”
“周大人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邱家如今虽然被将军攻破，但是要想真正收服人心，并不难只依赖武力，还请将军三思而行。”
林昊眉头一挑，看着罗翔道：“周先生可是担心我对邱家众人大开杀戒？”
罗翔不语，显然就是默认了。
林昊哈哈一笑，起身从椅子上离开，来到罗翔面前一步之外看着他道：“罗通判是一州主管司法的姑官员，对于处置邱家众人，可有什么想法？”
罗翔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林昊趁机考察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自己的看法。
不过他并不是个不敢说真话的人，更明白林昊需要的是他说真话，而不是听什么敷衍之词。
他略作沉吟后开口道：“下官听闻将军曾言，只诛首恶，不问随从。如今邱松邱桐等邱家主事之人已经身死，首恶算是伏诛，而剩下的邱家人自然就不宜再随意诛杀，否则会让人诟病将军言行不一，有损将军威名。”
林昊点点头，重新坐回了桌案后面，示意他继续说。
罗翔接下来将自己的看法一二三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总之，下官以为，对于邱家众人的处置，不能一概而论，而是要宽严结合，刚柔并济，既能震慑他人，又能树立将军的宽仁之风。”
说完之后，他就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林昊的回答。
林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眼眸微微下垂，似乎是在思考着罗翔刚才的话。
其实对于如何处置邱家众人，他心中早都有了决断。
只不过他还是想要知道下面的人怎么想的，毕竟作为一个领袖，乾纲独断虽然重要，但是也需要考虑下面人的意见。
大家都是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情绪，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林昊如今刚刚起兵，虽然有系统大爹给自己兜底，但是也不能全靠系统，还要招揽诸如周砚白罗翔这样的人才。
以后相信还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前来投奔自己，所以一个礼贤下士，善于纳谏的上位者形象还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林昊真的只想做一个山贼头子的话，那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但是他的目标是要成为这万马齐喑的至暗时刻的一缕火种，一面旗帜，那就必须要打造出一个万人敬仰值得追随的明主形象来。
用接地气的话来说，那就是要从一开始立好人设，一个明主的人设。
明主是什么样的形象？
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志向远大，坚毅顽强，心怀天下，爱民如子，求贤若渴，知人善任，礼贤下士，虚心纳谏……
所有的好词都堆上去，塑造出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来。
这样的人存在吗？当然不存在。
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就不是人了，而是神了！
只不过在这种世道下，人们需要有这样一个神出现。
因为人在当前的形势下已经无法翻天覆地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神。
换言之，林昊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打造成神，无所不能的神，才能真正的聚拢人心，收服四方。
林昊是人，但是却必须要将自己演成一个神。
方才罗翔的一番话，跟他心中的想法大部分是契合的。
但是他也不能在罗翔说完之后就立刻照单全收，立刻点头赞同，那样会显得他这个主公缺乏主见，久而久之会让下属失去敬畏之心。
即使赞同，也不能全盘接受，而是要适当加入一些自己的意见，这样既能让下属感受到被尊重，同样也能收获他们的敬畏。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林昊终于开口道：“你的话不无道理。邱家众人的确不能一概而论。既如此，那就如下处置。”
林昊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首先对于那些邱家的奴仆，将他们的卖身契全部烧毁，还他们自由身，并且将他们重新编入户籍之中。日后还会给他们分配土地，让他们种粮纳税，重新成为良民百姓。
至于土地何来，邱家缴获的土地林地鱼塘上万亩之多，不愁没有地可分。
这一步既是安抚这些无辜之人，还能增加纳税人口，同时还为日后在腾越州全面废奴留下一个引子，一举三得。
其次，对于那些邱家家丁，这些人算是邱家的武装人员，虽然从性质上来说也是邱家的奴仆，但是他们同样是邱家在腾越州为非作歹称王称霸的刀，所以其中不少人身上肯定有腾跃百姓的血。
所以对这些家丁要进行一遍甄别筛选，对于那些做过恶的则要按照律法严惩，该杀的杀，该刑的刑，该劳役的劳役，明正典刑，既能换取民心，为那些被欺压过的百姓们报仇雪恨，同时还能顺便树立起新的官府讲规矩重法度形象。
对于那些没有做过恶的家丁，则是将他们编入单独的劳役营，做一年的苦役。
一年苦役结束后，也可以恢复民籍，分配土地。
想想看，如果林昊大肆挥舞屠刀，将邱家杀的鸡犬不留，当时的确能吓住很多人，但是同时却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残忍滥杀的屠夫的形象出来。
搁在普通百姓眼中，这样的形象自然让人瑟瑟发抖，百姓们会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恐惧感来。即使迫于恐惧而暂时臣服，但是却绝对不会真的拥护和臣服。
最好的例子就是张献忠，昔日在四川杀了那么多人，以至于最后清兵杀入四川的时候，很多百姓别说拥护了，甚至是拍手称快。
放在豪绅地主眼中，这样的人自然会遭到他们的强烈抵触。日后林昊若是想要扩展地盘，必然会遭到这些人的强烈抵抗。
再者，一个残忍好杀的屠夫显然不是那些反清志士理想的追随目标，毕竟再在一个残忍好杀的屠夫手下效力，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触怒了对方，自己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后世男女找对象，一个很重要的要求就是要情绪稳定。
同样的，这个时代的人找老板自然也希望找一个情绪稳定，宽仁温和的老板。
在这乱世之中，一个既能杀伐果断，又还愿意讲规矩重法度的领袖，自然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而对于那些邱家子弟们，林昊的意思则是所有的嫡系男丁一律斩首示众。
邱家一两百年来做的恶自然要有人来为此担责，邱伦和邱松死了，但是都没有经过明正典刑。
所以林昊要用这些邱家嫡系的人头来换取民心，树立自己的威望，同时给石家和其他豪绅地主一个威慑。
当然，杀这些人可以，不过也要经过审判，然后明正典刑，让他们死的明明白白，让老百姓也看的明明白白，让大家都知道林将军主导下的新官府是个讲规矩，重法度的官府，而不是随便滥杀的草台班子。
对于邱熔以及邱策这些临阵倒戈的二五仔们，林昊有言在先要赦免他们，自然不会食言。
不过对于这些人则是改头换面，重新换一个名字，换一个身份，不能再顶着邱家人的名头。
这对他们是一种保护，对林昊的威望也是一种保护。
这些人熟悉邱家，林昊留着他们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的承诺，而且还能利用他们更好地消化和吸收邱家的遗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石家的一种钳制。
毕竟邱家没有了之后，石家就成了腾越城仅次于林昊的第二大势力，无论他们自己怎么想，林昊都不可能允许腾越州再有这么牛逼的势力继续存在下去。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对于那些既没有倒戈，也不是嫡系的邱家旁系男丁们，林昊的想法则是剥夺他们的家产，同样经过司法审判，有罪的论罪，无罪的释放。
总而言之，林昊的做法突出了一个具体分析具体分析具体处置，相比罗翔提出的那一套更有格局，威慑力也更强，考虑的也更长远。
罗翔听罢，心中叹服，起身拜道：“将军高瞻远瞩，宽严相济，既有霹雳手段，又有菩萨心肠，下官佩服不已。想来周大人知道后也会赞不绝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