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火茱萸
城门谯楼擂响晨鼓。
一鼓时，夏昭将灵差服上下打点好，腰带上挂好雁翎刀，出了篱笆门。
这两间草房本是一位年老鳏夫的住所，苏慎好心将其收留在此，让出西墙让其搭建。
待到老人寿终，这两间房也就归了县衙，配给夏昭居住。
草屋简陋破败，漏雨发霉是常有的事，搞得夏昭在屋里总是待不久。
灵差班要在三鼓前报到，算来还有两刻钟，夏昭便转身去了余济堂。
余济堂的前门关合，夏昭轻轻推开，便见着白玉般的少女一如既往在柜台后磨药。
夏昭一手抻着袖口，将手臂伸到苏白面前。
“大侄女闻一闻，有没有发霉。”
自打夏昭为苏白驱除异灵，救她一命后，这便是日常要做的一件事情。
哪知今日苏白只是将不盈一掬的纤柔腰肢立直，挺起微微隆起的酥胸，纤纤素手背在身后，细细打量着夏昭。
往日，夏昭唯恐自己久居草房，闻惯了发霉的气味。只得请对气味敏感的苏白俯身嗅闻，苏白也一向是听话，今日这丫头是怎么了？
夏昭被苏白看得心中发毛，自己闻了闻袖子，心想这也没味啊。
苏白纤薄的玉唇微微抿起，脸颊上的梨涡隐约浮现又转瞬即逝。紧接她便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将夏昭的手拉到胸前。
“张手。”
夏昭搞不清苏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乖乖听话，张开纤长五指。
苏白将一个青色的香囊放到夏昭手中，轻轻扯动夏昭袖口处的布料，往夏昭面前一探。
夏昭知晓苏白的意思，拿到近前，细细看了一遍。
“颜色确实相称，若真是姹紫嫣红的，我都不好意思佩上。”
“大侄女有心了！”
夏昭细细一闻，淡淡香气犹如身处秘境雪松林。
紧接一道如黄鹂出谷的声音将夏昭唤回余济堂。
“我比你大的。”
说罢，就见苏白轻轻踮高几分，葱白玉指穿过雪白长发，将发丝撩到背后。
“大一岁。”
夏昭将香囊佩戴到雁翎刀旁，低头稍稍整理。
“比我大也得叫我叔，不服去问你爹。”
此话一出，夏昭便见着苏白早已清零的威胁度死灰复燃。
【威胁度：1】
可惜已经被结算过的威胁度不能再度结算为积分，不然只靠一个苏白便能成就无上至尊了。
夏昭自知说错话，只能通过挠头憨笑应对苏白的玉面冰霜时，自后院传来一声中气不足的呼喊。
“我听着有人叫我了……”
“贤弟你总算是来了！昨日那群歹徒如此凶险，多亏有你在场！”
来者正是余济堂的掌柜苏慎，他胡乱披着一件长袍，脚下只拖着一只布鞋步入前厅。
夏昭一笑，心想若不是提早出手，那几个武馆弟子怕不是要被苏白毒死过去。
相距还有两步，夏昭闻到了酒气，便知苏慎去东至乡的出诊怕不是去和那韩员外畅饮了。
苏慎踉踉跄跄，刚和夏昭勾肩搭背，便看到了自己女儿愈发冰冷的表情。
两人默契相视，尴尬一笑，苏慎便拉着夏昭去了后院，消失在苏白面前。
到了后院，苏慎收敛起松松垮垮的仪态，郑重对夏昭行了一礼。
“贤弟如此大恩，苏某终生不忘！”
“这块地皮苏某早已彻底买下，万万没想到他们狼狈为奸，竟趁我不在药堂时来此闹事，为难小白。”
“吾恨不能将其尽数毒杀，泄我心头之愤！”
夏昭心中苦笑，看来这苏白的天赋还真是传自苏慎。
夏昭也体切苏慎的心情，平日苏家父女行善积德，在清阳县城中广为佳话，可照样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
套用学来的一句古话，夏昭答道。
“自打天门塌了就这样。”
苏慎闻言，浑身一凛，神情颇为严肃地摆手。
“非也，非也，乃是人心难辨！”
“贤弟与这等货色相比，乃是云泥之别，苏某万不会看错人。”
“贤弟昨夜大闹如意楼之壮举，城内已经传遍，气魄十足！将那些趁人之危的宵小鼠辈斗得哑口无言，愚兄钦佩不已！”
“难能可贵的是，贤弟行善不为求财，此乃古君子之义！”
“与贤弟相比，愚兄为贤弟清账之举，实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博学之人的夸辞听起来就是顺耳，饶是扯弥天大谎时都面如平湖的夏昭都觉得受之有愧。
“兄长言重了，不过一家人分内之事。”
应对夸辞，要用谦辞。
苏慎闻言，也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凑近夏昭身边。
“哪怕衣冠不整也要和贤弟相见，是有一灵物要赠予贤弟。”
夏昭亦是好奇，苏慎的药堂之中多有奇物。时至如今，修炼所需灵物也多为余济堂中所获。
为医治凡人病疾所开的药堂怎会有如此之多的灵物。倘若开药堂是为了赚取修士的钱财，那与喝西北风又有何异。
难得能让苏慎谨慎至此，足可见这次的灵物非比寻常。
“愚弟唯恐受之有愧！”
“无愧！无愧！乃灵物有幸也！”
说罢，便朗声大笑，拉起夏昭的手踏进后院的库房之中。
进了库房，苏慎颇有神秘之感的绕了个圈子。
“贤弟可知专为道盟种植贡品的灵田？”
“本县的员外地主皆有灵田，愚弟还为其出过几趟外差。”
苏慎一脸得意，上前缓缓揭开一块黑布。
“如此甚好，苏某要赠予贤弟的，便是灵田中所长出的灵物。”
夏昭望去，黑布掀开后是一株枝叶泛光，果实朱红的茱萸。
“自打天门塌了，异灵横生使得天地间灵气驳杂。能用作修行，灵气丰沛精纯的洞天福地变得少之又少。”
“于是，道盟中便有司农官培植出灵草，可用草木生长之力提纯天地间的异灵，其果实便是灵物，以供奉修士修行之用。”
“这株火茱萸便是灵草，可又与寻常灵草不同。”
“三分灵田中，除此株外，其余茱萸尽数枯死。”
“其主乃是风流雅士，与兄交往甚密，便相赠于我。”
“吾今日转赠贤弟，同为出类拔萃之材，方才算是物尽其用，万望贤弟不要推辞。”
说罢，便大大咧咧来到夏昭身边，搭着肩膀，伸指轻弹一下苏白缝制的香囊。
“若真是情投意合，到时你我兄弟之间，各论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