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东方大败任我行
待至次日辰时,东方不败辞别下山离去。正午时分,秦伟邦向东方不败禀告道:“教主,圣姑昨夜已过太原驿站,如今正往南而行,取道晋中,她的去向,似是洛阳。”一旁的桑三娘道:“不错。教主,任我行与左冷禅在灵鹫寺各负重伤,难以远行,一定就在附近疗养。洛阳城东绿竹巷非常隐蔽,鲜有人出没,之前圣姑就长居于此,他们一定就在绿竹巷之中。只不过,洛阳是左冷禅的地盘,且不说我们大肆入城,只要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于他。这样,我们不容易全身而退。”东方不败笑道:“若是在平时,洛阳的确是一个好的藏身之处。不过现在,洛阳龙蛇混杂,左冷禅一定不会留意到我们。”
秦伟邦、桑三娘恍然大悟,桑三娘道:“教主,属下马上返回黑木崖调集风雷堂弟子,随同教主前往洛阳诛杀任我行。”东方不败道:“不必了,这里往返黑木崖,最快也要半天的时间,盈盈已经离开了接近两天,如此怎么能追上她?她是聪明人,这么多天的时间里难道就不会有所警觉?如果让她汇合任我行,我们的人难免会暴露。三娘,吩咐下去,马上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启程前往洛阳,而且,一日要行两日的路,务必追上盈盈,违命者一律按教规处置。”桑三娘道:“教主,我们只带了百余人……”东方不败道:“兵不贵在多而贵在精,快去传命。”桑三娘闻言,便离开大厅。一个时辰后,东方不败更换了一套男装,带同桑三娘等人,向绿竹巷进发。临行之前,东方不败吩咐秦伟邦道:“本座离开之后,通元谷的人如果擅自离开恒山,你都要密切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不得妄自伤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秦伟邦应诺,东方不败便扬鞭而去。
东方不败当夜即过太原,天明到达晋中。再行百里,桑三娘便接到秦伟邦的飞鸽传书,得知任盈盈昨夜在武乡县留宿。东方不败见任盈盈行速放慢,便吩咐桑三娘等人在前面十里亭稍作歇息,而她则自行去河边取水。她返回十里亭时,见桑三娘等人正在树荫下议论纷纭,便问道:“你们在说一些什么?”桑三娘道:“教主,战国的时候,有一个叫冯谖的人,曾向孟尝君建议道:‘狡兔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有一窟,不得高枕而卧也。’如今,任我行就好比是这一只狡兔,属下担忧,他有多处巢穴,绿竹巷只是其中之一,而他现在,却不一定在绿竹巷之中。”东方不败道:“孟尝君担负相国重任,但却不认真考虑如何治理国家,整天只想方设法保全自己。他的宾客知晓他的心意,为他精心营造了一条退路,可以说是正中他的下怀。任我行心高气傲,一心想夺回教主之位,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有人这样告诫他,他也不会采纳的。”随后她又笑道:“不过,狡兔确实是有三窟,绿竹巷是一窟,嵩山是一窟,灵鹫寺又是一窟。这些兔子如今都要离开巢穴了,也不知道本座这一次能逮到多少只兔子。”
桑三娘道:“教主何意?”东方不败笑道:“本座如果没有记错,今年任我行已经五十五岁了。五十有五,已尽天地之数,这一次,他必死无疑。再者,嵩山巍峨,乃是隋唐帝王封禅之地,规模之大,远胜其余四岳。左冷禅苦心经营嵩山多年,各处防备,均不逊色于黑木崖。只可惜,五岳掌门之位,一定不会落于左冷禅之手,他多年经营的巢穴,早晚没有大用。少室山地势险峻,乃是灵鹫寺千年基业所在。方证整日都在寺内参禅,本座如果大肆攻打灵鹫寺,一定会惹来其他正道人士插手,不易成功。如果本座独自登门造访,方证一定会将本座羁绊于灵鹫寺,本座又如何向他索得易筋经?现在他前往嵩山去替令狐冲助威,就好比兔子离开了巢穴,何足为惧。”
桑三娘惊疑不定,道:“教主为什么一直都如此肯定左冷禅的掌门之位会旁落?”东方不败道:“因为岳不群已经练得辟邪剑法,他足以和左冷禅的十七路嵩山剑法抗衡。”桑三娘略带惋惜地叹道:“没想到辟邪剑法果真存在。”东方不败道:“断子绝孙的剑法,存在又怎么样?”话毕,她便走向马匹。桑三娘又是一惊,道:“教主,圣姑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她的行速一天比一天慢,歇息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按照她现在的速度,她抵达绿竹巷至少还需五天时间。我们是否需要绕过圣姑,直取绿竹巷?”东方不败道:“不必,本座有的是时间。”话毕,她上马继续前行,桑三娘等人随后跟上。东方不败不久便追上了任盈盈,但她故意放慢行速,始终与她保持百里的距离,旖旎而行。
正月初七,东方不败跟随任盈盈到达一条窄窄的巷子之中。她见巷子的尽头,有一片绿竹丛,便舍弃坐骑,直接施展轻功到竹丛之前。而任我行在房内早就听到马蹄声,知道有百余人到达这里,他向任盈盈询问过后,得知并非她的人,已经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这时,他和向问天一起走至茅舍之外,见东方不败在此,他心中不禁大怒,正自盘算如何引东方不败单打独斗将他击杀,随后又念及如果东方不败不敌自己,这么多人在旁,难免会插手,便开始寻思脱身之策,他率先开口道:“东方不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的卑鄙无耻。当年你派人抓走我女儿,逼我提前出关,暗算于我。现在,你明知道你手下那些废物不可能得知我的行踪,就从我的女儿那里下手。枉你还自称天下第一,你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东方不败听了这话,也不动怒,而在旁桑三娘见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任我行,十年之间苍老许多,眉宇间少了当年的霸气,于是抢先开口讥讽道:“任我行,怎么只有你和向问天?其他人都死光死绝了吗?”任我行闻言不禁大为恼怒,但是随即冷静下来,他心中沉思:桑三娘当年的功力远不及向问天,但她方才说那一番话时,却中气十足,这些年应该功力大进,现在她如果与向问天打起来,不一定会落于下风。而她身后那些教徒,脚步沉稳,从巷口抛弃鞍马走至竹丛之前,百余人竟没有一点声响,显然这些都不是乌合之众,他们有着严明的纪律,东方不败真是调度有方。我现在只有向问天一人在侧,不宜与他们硬拼。
东方不败他不语,知他心中有气,笑道:“三娘,不得无礼。任教主,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孤山梅庄可是西湖风景绝佳之处,不知这些年那地方对任教主你的伤势可有裨益?任教主应该好好调养,莫要辜负本座一番心意才是。”任我行闻言,气得脸色发青,而向问天听出东方不败的讥讽之意,怒斥道:“东方不败,任教主待你不薄,不但破格提拔你当副教主,而且还将本教神功葵花宝典传授于你,你为什么还要恩将仇报,将他囚禁在永不见天日的地牢之中?”东方不败道:“相互利用,何谓不薄?不过,任教主,你虽然利用了本座,本座还是要多谢你将葵花宝典给了我,否则这样的盖世神功束之高阁,不免叫人惋惜。”任我行见他练成葵花宝典,不禁哈哈一笑,道:“东方不败,没想到你真的去练葵花宝典了。欲练神功,必先自宫,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下得了的决心。”
这时,绿竹翁陪同任盈盈从茅舍之内走出来,任盈盈听到任我行的那一番话,不解地问道:“爹,你说什么?”任我行道:“盈儿,葵花宝典乃是前朝宦官所创,是纯阴的功夫。男子阳气过重,不能强行修炼,必须自宫,根除体内的阳气。但是,即使如此,也难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爹当时早就察觉到东方不败心怀不轨,不过他那时羽翼已丰,党羽已成,尾大不掉,爹不能轻易杀了他。所以,爹闭关之前将葵花宝典给了他,让他钻研这门功夫,迷乱他的心智,让他走火入魔而死。”他说到这里不禁有一丝得意,接着又叹息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爹没有想到,东方不败竟然安然无恙,而且这么快就反叛了。”任盈盈听了这话,解开了多年的迷惑,心中有一丝兴奋。而任我行则是大笑道:“如果让日月神教的教徒得知,他们口中的天下第一人乃是一个自宫的太监,不知会如何?”
东方不败道:“这里都是日月神教的人,你说他们会如何?”桑三娘等人闻言,齐声道:“属下愿誓死效忠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这些人都是习武之人,这一声声震天地,任我行等人听了,也诧异不已。任盈盈知道今日必有一战,她有意扰乱东方不败的心神,于是说道:“东方叔叔,你是天下第一的英雄,你可以坐拥日月神教,得到一切,但是你却得不到最卑微的爱。”东方不败闻言,但笑不答。任我行道:“东方不败,大战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如果你不告诉我,我死落黄泉,也不瞑目。雪心的死,我一直有疑惑,我想知道杀她的是你还是左冷禅?”东方不败道:“一个丧家之犬,将死之人,没有资格向本座问话。任我行,既然你不愿在梅庄颐养天年,本座也只好送你一程了。”任我行见他傲慢无礼,桑三娘等人都蠢蠢欲动,怒道:“东方不败,今天你也想像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一样以多欺少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这个天下第一也不免贻笑天下,名不副实了。”东方不败对桑三娘等人说道:“一会儿谁都不许插手。”桑三娘道:“教主三思。”东方不败不再理会桑三娘,目光望向任我行,道:“今天即使没有人插手,你也难逃一死。”
双方蓄势待发,任我行拔出长剑,抢先向东方不败攻去,而东方不败则是取出绣花针将他的长剑架开,任我行见东方不败用兵刃攻向自己的长剑,便想透过兵刃将‘吸星大法’施展开来,但是却发现他竟然无法从东方不败的兵刃上吸取他的内力,心中不禁骇然,他只能尽全力以长剑向东方不败的全身要穴攻去,但剑慢针快,不到数招,他不得不转攻为守。也多亏他在地牢内曾与令狐冲比剑,对剑道的领悟更胜一筹,这时又对东方不败深恶痛绝,采取的都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打法,所以东方不败要回挡他的长剑,她的绣花针堪堪刺入任我行的肌肤,不能再深入数寸,致他于死地。但硬是如此,任我行已经略为不支,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再过数招,如果不能保持这样的出剑速度,就一定性命不保,不禁大急,心中不断谋划脱身之策。向问天见状,长鞭一挥,攻向东方不败的残影,任我行得向问天之助,压力稍减,喘息的时间稍长,他知不宜久斗,趁东方不败攻向向问天之际,抽身而出,向东方不败掷出数个轰天雷,随后大叫一声:“撤。”
这一切均在电光火石之间,而那边向问天独斗东方不败,已被她的绣花针刺入胸口大穴,全身不得动弹,软鞭不由自主的落地。东方不败见任我行离开战团,将数枚银针向他射去,与此同时,轰天雷已经引爆,烟雾四散,遮天蔽日。桑三娘喝道:“教主小心,烟幕有毒。”那些神教弟子见机也快,连忙屏住呼吸,因此吸入的毒烟甚少。唯独桑三娘因为开口提醒东方不败,吸入了一部分毒烟。——原来这些轰天雷,乃是五毒教弟子的防身之物,任盈盈居住在绿竹巷时,便已携有,而任我行知道有百余人来到绿竹巷之时,已经将这些轰天雷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东方不败见任我行掷出轰天雷,心中恼怒不已,她退开数步躲避,然后便凝神屏气,听风辨位,将银针尽数往任我行逃离的方向射出。烟雾随后渐渐散去,绿竹巷之中,只剩下向问天一人——他吸入了不少毒烟,但苦于穴道被点,只能桀骜不驯地怒视着东方不败。东方不败见不少神教弟子已经盘膝而坐,运功调理,也不理会向问天,直走至桑三娘的身旁,问道:“三娘,你觉得怎么样?”桑三娘咳嗽了几声,道:“教主,我没有大碍。这是五毒教的轰天雷,早年我教踏平五毒教时曾缴获过不少,后来平一指曾解开他一探究竟。它的烟雾中带毒,普通人一触即死,不过对于内力深厚之人,运功将毒素逼出,调养几天便可。”随后又道:“教主,任我行持有五毒教的轰天雷,说明他与五毒教关系不浅,三山五岳的草莽,不容轻视。前番这些人大闹灵鹫寺,灵鹫寺主持方丈也不得不弃寺而去,以避其锋芒。”东方不败道:“不必多说,我先扶你到屋内疗养。”话毕,她便扶桑三娘入内。
桑三娘调理片刻,已然无恙,她说道:“教主何必和任我行这样的人讲道义呢?我们人多势众,只需一拥而上,他们一个人也逃不了。”东方不败道:“这次是本座大意,让他逃脱。下一次他就不会这么好运了。”桑三娘叹息道:“这一次让任我行逃脱,日后他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我们要得知他的踪迹就难上加难了。”东方不败略作沉思,道:“先命人将绿竹巷仔细搜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得遗漏。”桑三娘会意。少顷,她回禀东方不败道:“教主,绿竹巷一切如常,并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宝物却有两件。”言乞,她将搜获的两件宝物呈上,道:“这是《呕血谱》,这是唐朝张旭的《率真帖》,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万金难求。”东方不败不屑一顾,道:“万金难求的是任我行项上人头,不是这些人间俗物。去把向问天带上来,本座有话要问他。”桑三娘闻言,便走出屋外吩咐神教弟子押解向问天上前。
两名神教弟子押解已经五花大绑的向问天入内,向问天昂首挺胸,神情倨傲沉静,两名神教弟子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按在地上。东方不败道:“绿竹巷风景别致,寒冬之时依旧绿意盎然,而且钱财、衣食、车马一无所缺,难怪向左使、任教主喜欢长居于此,真是羡煞旁人。”桑三娘道:“一朝得势时,五陵年少争缠头。虎落平阳后,门前冷落鞍马稀。绿竹巷再好,不过是一个穷乡陋巷,终究还是比不上黑木崖的玉树琼楼,与它的傲然于世、俯视苍生,否则向左使也不会日夜为任教主筹谋如何上黑木崖。”东方不败笑道:“这个季节,本座花园的梅花应该开得灿烂。向左使如果想上黑木崖赏梅,只需说一声,本座念在你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一定会成全你。你又何必和本座大打出手呢?就凭你的这点功夫,就想杀了本座,不免太不自量力了。”
向问天怒道:“东方不败,士可杀不可辱,我失手被擒,现在只求一死,不愿苟活,你休想利用我去对付任教主。”桑三娘见向问天无礼,一掌扇了过去,道:“放肆,天下皆知,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东方教主,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直呼教主名讳?”东方不败道:“向左使,你为了能够在梅庄之内成功救出任我行,这些年费尽心血去摸清江南四友的喜好,《呕血谱》、张旭的《率真帖》这两件无价之宝,得来不易。你的忠心可昭日月,不过任我行似是不太领你的情,方才他至你于不顾,你也亲眼所见。你在任我行心里一文不值,你说本座又如何利用你去对付任我行?不过,像向左使这样的人才,任我行不知珍惜,本座倒是很欣赏,你只要说出任我行有什么同党,他除了绿竹巷之外还有什么藏身之处,本座不但饶你不死,而且你做的一切,本座均不再追究,你依然是神教的左使。”言毕,东方不败将两件宝物掷于不远处用于取暖的火盆之中,大火随即吞噬着这两件稀世珍宝,见者无不可惜。
在旁的桑三娘提醒道:“向左使,十年前,你在文成武德殿中立誓效忠教主,但最终却言而无信,暗地里做了不少对不起神教的事。难得教主宽宏大量,不予追究,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向问天道:“东方不败,桑三娘,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上你的当,要我背叛任教主,绝无可能。”东方不败道:“那你是想死了?”向问天道:“大丈夫何惧一死?”东方不败不禁一笑,道:“难道向左使就不怕细煎慢熬地活受罪?本座这里的‘三尸脑神丹’多得是。”向问天冷哼一声,大义凛然,毫不在乎。东方不败道:“本座只是不清楚,本座究竟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任我行,向左使为什么对任我行就这样死心塌地?”
向问天道:“你加害任教主,篡夺教主之位,向问天顶天立地,绝不会腼颜事仇,替一个自宫的太监效力。”桑三娘怒斥道:“恬不知耻,篡夺教主之位……”东方不败打断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疾足高材者得焉。”向问天不应。东方不败知道从他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便行至他身旁,一掌将他击晕。桑三娘道:“敬酒不喝喝罚酒。教主,向问天应该如何处理?”东方不败道:“洛阳离开封甚近,连夜将他押解去开封分坛,再传书给童长老,押他回黑木崖,但是,不得伤他的性命。”桑三娘闻言,便吩咐几名弟子依令行事,然后她便随东方不败往洛阳投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