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师？天师！
炉灶前，看那七八岁的孩童舔舐着碗底，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荀彧眼神惊讶。
对于他来说，这米粥的口感奇差无比，若不是他太饿，恐怕喝不了几口。
瞧见荀彧的表情，叶烬心中一阵叹息。
“文若，你可会计算军粮消耗？”
“会，天师。”
“这一锅米粥用了多少粮食？”
荀彧一愣，而后尴尬摇头。
“不到半升。”微叹了口气，叶烬给予答案。
随后，叶烬开始帮荀彧计算每户人家一年的口粮，以及一亩地能供养几人，扣除税负又够几人口粮。
最终，两人得出结论。
单看赋税并不高，百姓也能负担，大汉似乎没什么问题。
那为何会有那么多穷人呢？
“你每日所食，是谁人给予？”叶烬不经意询问道。
“当今天子。”荀彧不假思索道。
从小时起，他就知道这个答案了。
“是农民。”叶烬摇头道。
“你觉得是天子对天下重要，还是农民对天下重要？”
听到这问题，荀彧略一思考，拧眉道：“天子？”
“不，没有天子对这天下最重要。”叶烬微微叹了口气。
“文若，农民供养了所有贪官污吏，却食不果腹，这公平吗？”
“而促成这结果，天子首罪。”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所谓天子却尸位素餐，任由百姓横尸遍野。”
“因此，没有天子，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天子？！”荀彧眼神讶然。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的理论，也是绝对颠覆他世界观的理论。
“天师，没有天子定会天下大乱。”
“有天子，也会天下大乱。”叶烬微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
天子，正是世间的不公平和欲望的来源。
“太平道教义你可听过？”
荀彧摇头。
““太平论”期望创造一个财产公有，废除官吏世家压迫，人人平等劳动，天下为公的世界。”
“你以为如何。”抚摸着一旁注视他，懵懂孩童的脑袋，叶烬看向荀彧。
“嗯…这…应该…”荀彧没有说出来，但眼神中充斥质疑与不信。
“唉，若无理想，这群百姓如何向往未来？”说完这话，叶烬眼神渐渐落寞。
他走后，这个世界的走向他希望是积极向上的。
因此，三国原著中本就有的“太平论”被他加以细分，成为一种“理想”。
尽管理想很遥远，但他相信只要有这个种子，三国世界的百姓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经过叶烬的理念灌输，此刻荀彧的脑子彻底乱了。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大多在家学习知识，最近几年稍好一些，才有了空闲时间。
但从张角口中得知的这理论，荀彧的人生观彻底被颠覆了。
傍晚，林间小道上，清风吹过，枯黄的树叶沙沙作响。
路过此地，叶烬脚步一顿，身后低头沉思的荀彧撞到他后，赶忙后退。
“天师？”
“呵呵…两位倒是挺警觉。”伴随声音，数十个人影从树丛中走出。
这些人面黄肌瘦，头发凌乱，浑身看起来没二两肉，手中或持有木棍，或削尖的木矛。
唯有中间为首的中年人稍壮硕一些。
此刻，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后面那位小兄弟，看你的体格，应该有些钱财吧。”
听到这话，荀彧一愣，但很快恍然。
他的身高和体型一看就知道没怎么饿过。
“天师。”荀彧低声询问叶烬。
他身上还是有点儿功夫的，想撵走这些饥民不难。
但天师是“主”，而他只算是“徒”，依礼应当先询问天师。
“几位可是饿了？”
“废话！”领头的怒喝一声。
“臭道士，今日若无粮银，便拿你俩充饥！”
在饥饿面前，同类也只是食物罢了。
瞧见饥民虎视眈眈的眼神，荀彧眼里渐渐多了些许怜悯与思考。
大汉缺粮食吗？
由于天灾，或许缺，但不至于缺到人相食。
如此多的饥民，完全是由于世家大族恐惧天灾，害怕饥饿，囤积粮食导致的。
这是人祸…
“几位，贫道有米，可有兜袋。”
“有米？！”当即，饥民们便双眼发绿。
“有米。”叶烬肯定道。
“天师，您…我未带银钱。”荀彧低声提醒道。
把粮食交出去，他们以后吃什么？
走之前，叶烬交代荀彧别带那些东西，因此他只带了两身衣服。
没有搭理荀彧，叶烬看向饥民，抬了抬袖子，从袖口中抓出一把米，递向众人。
“几位，谁先？”
“谁先？”饥民们和荀彧都是一愣。
谁先？
有多少粮米？需要这些人分？
正当众人迟疑时，一干瘦少年跑上前。
“给我…给我…先给我…”
听到这话，众人这才回过神。
也正在这时，叶烬示意少年掀开他破烂的麻布衣，撑在肚子上，当做容器。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叶烬将袖口对着少年撑起的麻布衣，轻轻一倒，洁白的米粒如瀑布般倾斜而下。
数秒内，少年肚子上的衣服便撑不住了，同时嘴角的笑容也咧到耳后根。
“好多米…好多米…娘，咱们有饭吃啦！”
瞧见这一幕，立刻有人凑了上来，训斥道。
“给我分点，快点！”
“别…别抢我的米！是我先看到他们的，这是我的…呜呜…”
其他人看到这，也赶忙凑上来，想要抢夺。
“都到我这儿拿。”听到少年的哭腔，叶烬蹙眉招呼道。
“你？”
部分人继续争抢少年的粮米，部分人则半信半疑地走向叶烬。
十几秒后，抢夺少年粮食的那批人后悔了。
这道士的袖子里犹如有另一个世界般，“米瀑”源源不断，不管怎么倒，依旧是看不到底。
在叶烬身后，荀彧已经看愣了。
若不是他脚上因走路而磨出的疼痛，他一定以为这是做梦。
“天师？天师！”
这是他脑海里的想法。
这难道真是天师？！
“天师，您这是…”等众人都领到米，荀彧立刻凑了上来，不顾礼仪，扒开叶烬空空如也的袖子，眼神震惊。
“天师？！”其他人听到这话，迈步回家的脚步一下子顿住，捏着衣角的手差点脱力。
“天师？您是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