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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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起

某处边陲村镇。自北辽蠢蠢欲动来,亦是人人自危,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时节,愣是教悬顶之剑扰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这个春节,这里的人家连烟火炮竹都没敢燃放,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节后三天,青壮陆陆续续离乡背土,拖家带口远胜于返乡的车潮人流。余下一些念着落叶归根而劝不走的老人,默默点燃香火,朝着半天祭拜。

于是夜重瑀远道而来所见便是这般景象:家家户户似乎都贴着窗花对联,却是门户紧闭,十室九空。佳节的装饰还未来得及撤下,而再无喜庆之意,黑夜里的盏盏灯笼幽幽闪烁着红光,反倒平白多了一丝凄诡。

下马提着两尾鲤鱼,便随意走向一户尚且亮着灯的人家,敲门久久不应。高呼了几声打扰,方才开出一条缝隙——许是老人家耳背,也许是终于辨出来者口音不似辽人,这才悠悠开门,露出一只浊黄的老眼,缓缓转动着,上下打量。

“外乡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因为疑虑拖长了些调子,略显吃力。

“老人家,在下王禹,是您孙儿在外头做生意认识的朋友,说起来也算本家,都是老王家呢。”暗忖着事先调查的信息,情真意切地胡诌,“哎,王林宝小兄弟,天妒英才啊,不过数月,哪曾想这般有头脑的人却因为小小一场风寒就……木材商界损失良多啊。分明还约好了一道回乡过年,罢了,算是代你回家…”几滴眼泪很快在寒风中冻了痕,“你啊你,总念叨家中老母喜欢吃鱼,山上绕了几圈也不知道鱼还新鲜么——咱们这村还真不好找呢。”说着便扯了扯粗布棉衣胡乱擦乱擦额角,一副风尘仆仆又气喘吁吁的模样,适时的被冷风冻着似的打了个喷嚏,愈发显得老实忠厚。

见自家孙儿的名字也晓得,不似作假,民风淳朴的老人家到底还是开了门,眼里少了些探究,甚至可以算是热情地迎进了屋,继而又苦口婆心起来:“唉,后生仔,这地指不定哪天要打仗了,你怎么还敢来呐。”老人关了门,缓缓踱到火盆子边添碳驱寒。

“世道怎么变,这年还是要过的么…咳咳咳…”到底粗碳不比宫中,浓烟滚滚熏的不由眯起了眼,将鲤鱼放到桌上,呛咳几声后,故作憨厚,也不讲究指尖沾到那鱼腥,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外头风大,赶路辛苦啦,可得当心着些。来,暖暖身子。”老人家热心倒了杯热茶,笑得慈祥,“我家孩儿走南闯北,我也总担心他冷着冻着,害了病不怕麻烦,怕我没能陪在身边照顾啊。”言至伤心处,本就沙哑的声音被哽咽碎得更加支离,破不成句。

“听说要打仗,村里头年轻人都走啦,留着我们这些个走不动道的老头老太…”老人话匣子打开,一发不可收拾,眼泪伴随着一字一句,断断续续而连绵不绝,“唉,他们还怨娃娃们不思根,我还羡慕他们可以相见一面好好过个年呐……我家孩儿…我家孩儿…唉,反正我这老太婆是没什么盼头啦,我就守在这儿,不然我家孩儿,没有我这老太婆举灯,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啊?外乡不是长眠归处,总要回家看看的,是不是?啊?”

“是,会回来的,指不定现在就在这里陪您过年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假戏真做,眼里跟着蓄满了泪水,柔声安慰道,“老人家,您孙儿想必也希望您能够高高兴兴的过年,来,咱把眼泪擦擦,多笑一笑…”俯身用手轻柔地替老人揩揩眼角。

一时间,分明不是什么喜人的场面,竟比宫中更感舒心,细想之下或许是看到了奶娘的影子,但仿佛这一刻的自己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半真半假的温情片刻被莫名的凄凉用寒冰封杀。看,疾病和战争,不论哪一样,都蛮横无理,肆虐生命和人心啊。

“老人家,您先歇着。刀在哪里,我先去将这两条鱼处理了吧,一会儿给您煲汤,也算是给…尽孝。”替你的孩儿向你,也替自己向…心底打断自己幼稚到愚蠢的想法,自嘲一笑。

待循所言取刀去了灶台,刺鼻的鱼腥味终于将思绪拉回眼下。假托出游的名头出宫已将近半月,也不知会有什么变故——不过能有什么变故呢,自己在宫人眼里透明得不如一阵风,毕竟风还能带动花叶砂石呢。可恨那满朝文武,虚言无实干,这倒也好,白送的时机,何不大干一场……

手起刀落,劈开的仿佛不是鱼骨,鲜红的血肉与戏台帷幕一般无二,缓缓向两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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