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水管也是管子
老梅画的很快,维克托做的也很快,因为这种水泥大积木的本质和原理并不复杂,只是由于视野局限,一直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工班根据图纸做出了钢模和连接件,然后按照维克托的要求给钢模内部打磨涂油,放入捆扎规整的防锈螺纹钢和铁马就开始浇筑——新世界还没有诞生混凝土的机械振捣工具,油漆店的小伙子们都是用木棍和木锤无比耐心地反复戳砸,等到混凝土初凝开始,就用抹子进行第一次表面压光处理。
就像所有的实验室产品一样不计工本和代价。
看着小伙子们用力按压时的专注神态,梅契尼不禁感叹:“我第一次看到比女人绣花还要精细的混凝土。”
维克托微微抬高了下巴:“剑鱼油漆店,永远值得信赖。”
李铁:“不管干什么,干好事还是干坏事,认真的人总是令人敬畏。”
维克托:“这句话最好别在德尔女士忙起来的时候说。”
李铁和梅契尼异口同声地翻起白眼:“生活会变得不幸。”
混凝土的表面压光在初凝和终凝之间要进行好几次,终凝之后至少还得养护一周以上,才能达到可以在平板车上组装的强度。
十天的时间,西索先生应该还等得起,但为了避免这位“塔尔萨民运之光”着急,李铁还是弄了一堆石笼——用孔眼大小合适的铁丝网连缀组合,制成大小合适的笼子,笼子里装满碎石或鹅卵石,外面再用钢筋加强一遍,算是认知误区中的一种沙袋Plus,但这玩意只是看着让人兴奋,其实不咋好使。
在机枪的持续攒射下,铁丝很容易就被打烂,然后看似安全感十足的碎石掩体,就会变成一锅饺子皮和饺子馅和谐共处的场面,一败涂地。
但是,安慰剂嘛,本来就是起到安抚作用的,等到更好用的装配式掩体到位,傻子才会有好用的不用,没苦硬吃。
搞定混凝土构件的设计和浇筑,李铁再次抓住梅契尼,因为他需要为刚刚入手的小水管,设计一辆新的车厢。
惊喜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造访,早上途径巴耶赫利的时候,护路军的图熙准尉挤眉弄眼告诉他,有好东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联审会紧急截留调配的加纳利军火中,有一批七拼八凑的轻型迫击炮——在新世界,各国军队对于轻型迫击炮的认知还各有不同,在火炮和步兵武器之间反复摇摆。
抛开嘴大吃四方的“攻城臼炮”不谈,能伴随步兵行动的轻型迫击炮——有的国家认为是超轻型曲射炮,统统交给专业炮兵操作,野战炮兵部队的指挥官们也趁机把手下最差劲的孬兵踢进新组建的迫击炮部队;有的国家则在“枪榴弹”的后勤目录中混合编列,作为每个前线步兵连标配六到十二门的加强火力。
既然大家看法不统一,那自然就有空子可钻。
在十七连可以申领的武器清单上,李铁一共领了四支“枪榴弹”,打眼一看还都是二手的。
出于样品搜集目的,李铁的选择也都是奇形怪状。
新世界的武器设计师们,头脑中还没有太多的束缚和限制,也没有成例可循,不管最终成品好不好用,很多武器的设计思路都是别开生面不拘一格,并充满手工奇趣。
四门“护路军榴弹枪”里只有一门与原世界印象里的迫击炮比较接近,简洁的身管,座板和两脚架,击发装置也跟原世界一样,是底部撞针。
“这应该是个手工作品”,梅契尼仔细研究过炮管上面的铭文后说道:“这根炮管原来应该是野战炮的复进筒,炮弹是用老式臼炮的炮弹改装而来。”
“这种火炮其实很原始,膛压也不高”,梅契尼推了推眼镜,下意识展露自信:“我们自己找到合适的管材也能搞出来,唯一的问题是炮弹控制的比较严。”
李铁:“那最好还是用废旧炮管直接改,有现成的炮弹可以改装。”
梅契尼:“直接用野战炮的炮管可能还不行,这种小炮要想保证射速,最好采用前装方式的滑膛炮。野战炮的炮管里有膛线,炮弹上也有凸起的气密铜环,改装花费的精力会很大。”
李铁挠挠头,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
术业有专攻,老梅虽然不是军工,但是常年跟军械打交道,这方面的见识还是远比自己要多。
第二门更像个传统意义的臼炮,只不过是迷你款,人头那么大的口径和人头那么高的身管,让它看起来更像个人畜无害的厨房用品,而不是战争武器——最奇特的是它的炮弹,七枚小炮弹扎成一捆,每一枚小炮弹的顶部都有一个穿钮,用钢丝绳乱糟糟连在一起。
非常高科技的是,这门迷你臼炮的炮架上附带一个比可乐罐还粗的电池,因为这门炮是非常有想法而罕见的电击发。
李铁:“臼炮做小一点我能理解,可是炮弹做成这样有什么好处?”
梅契尼捏着下巴摇了摇头,这有点进入知识盲区了。
维克托:“看起来……有点像古代军舰使用的链弹?”
“是有点像,可除了钢丝绳以外,你们看”,梅契尼指着一捆炮弹中的一颗:“弹体里有装药,弹壳上有破片刻槽,爆炸以后就不剩什么了,剩下的那点分量甩出去,别说桅杆,恐怕连花园栅栏都打不碎。”
李铁:“回头试试吧,打两捆就知道效果了。”
第三门的外表与“炮”毫无关联,更像一架显微镜,还是在经典蒸汽朋克场景中才会出现的全金属显微镜。
它也没有炮管,原本应该是炮管的位置被一根金属杆取而代之。
维克托:“这也是炮?”
李铁:“是炮,亚措小队的突击工兵告诉我,这就是他们一直在用的堑壕火炮,他们用这个发射高爆弹、烟幕弹、照明弹,偶尔也有毒气弹。”
“发射前把专用的炮弹套在这根金属杆上,然后对准方向,调整角度,大力拉绳,嗖的一下,这个四斤重的菠萝瓶就能砸到几百米外。”
“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有角度计,缺点是打的不远,也不太准。”
梅契尼拿起一颗专用炮弹在手里打量,外形像个酒瓶,瓶身上有菠萝纹,带碰炸引信和稳定尾翼,不受口径限制的弹体看起来劲儿不小。
第四门就比较奇幻了,外观明明是炮,炮尾却固定着一个煤气罐——这门炮标配的压缩空气钢瓶——对,跟你们想的一样,这是一门空气炮。
空气炮的炮管也不长,跟加纳利不带刺刀的制式步枪差不多。
解开气密炮闩,把煤气罐折向一旁,就可以向火炮后膛里装填没有发射药赚差价的炮弹,改变俯仰角和后膛气压就能调整射击距离,如果把炮弹换成塑料的,真就跟游乐场的空气炮差不太多。
后膛气压达标后,按下扳手,炮弹就会从炮口“喷”出去,能喷多远也得试过才知道。
左右无事,拉出剑鱼号,带上老水手和老梅,以及特意留下的突击工兵,拖挂命运号解钩的邮车和一辆平板车就出门了。
李铁要到荒郊野外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开他几炮。
列车开行的时候,随车众人继续在车厢里讨论新车厢的设计。
有了之前“废旧炮管改制迫击炮”的乌龙,李铁首先询问了几个突击工兵:“你们以前使用迫击炮的时候,对场地有什么要求吗?”
布兰指着“显微镜”说:“我们通常管这个东西叫‘掷雷器’,用的时候只要保证地面牢固,射界开阔没有太高大的障碍物就行。”
“当然也要隐蔽好自己,堑壕里、树林里和废墟后面都很理想,当然最好的地方是山顶棱线后面的反斜面,隐蔽,还能增加射程。”
“再就是炮兵操典里严格要求弹药箱旁边不能有火源,还要垫起来防潮,弹药箱之间也不能挨着放,避免殉爆。”
“别的内容就跟场地关系不大了。”
梅契尼:“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把普通机枪车的装甲向上拉出一米多的防护墙,顶部建造一个平台,以及相应的爬梯就可以。”
李铁:“我的想法是,不止于迫击炮。”
“还要在车厢两头各安装一个旋转炮塔,炮塔大小要能容纳四吋炮,以及足够坚固的炮架。”
梅契尼惊讶道:“有直射炮了?”
李铁摊摊手:“没有,但不妨碍我们用木头削个假的吓唬人,先在联审会和陆军那边营造一个‘这辆车上装了假炮’的好名声,等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套上炮衣浑水摸鱼。”
“等以后有真炮的时候,谁也不知道炮衣下面是真是假。”
梅契尼:“加纳利和临近国家的隧道限界最低都有五米,增加迫击炮平台完全没有影响。”
“但如果你要在炮车两端放置四吋炮的旋转炮塔……按照最大的三十倍径计算,去掉露出的炮管和炮塔所占的距离,中间只余下五米多的车顶长度,还得去掉爬梯的开口。”
梅契尼在纸上画出一个顶视简图:“顶多还能放一门中型迫击炮或者两门轻型迫击炮。”
李铁:“如果是二十倍径呢?”
梅契尼:“正常打击视线之内的目标,二十倍径也完全够用,迫击炮阵地还能再增加两米……两门中型炮或者三门轻型炮。”
李铁:“够用了,我们能熟练操作迫击炮的人手暂时只有这五名突击工兵,放再多的迫击炮也没人能用好。”
梅契尼:“武器布置你有大概想法吗?”
“直射炮和迫击炮分开弄吧”,李铁拉过笔记本也画了一个侧面简图:“两个炮塔分开放在第一辆车和第二辆车上,第一辆车要比第二辆车略低,为后车火炮让出射界。”
“每节火炮车厢后半部分放一个可以升降收回的四联装高平两用枪架;机枪车改成指挥车,车顶装甲拉高设置迫击炮阵地和更高的瞭望塔,”
“取消单独的机枪车配置,每一节车厢两侧,包括牵引机车也设置车外机枪转塔。”
梅契尼看完简图吹了一声口哨。
维克托:“尊敬的船长先生,你确定这不是一艘军舰吗?”
李铁:“只是巧合,你不觉得这样很威风吗?”
维克托:“更多的是亲切,巴斯特也一定会喜欢。”
一向乖巧的肉猫跳上桌面,低头看看草图,伸出爪子轻轻一划,陆地巡洋舰α惨遭淘汰。
李铁:“看来它不太喜欢……作为参考吧,能保证射界、防护、瞭望这三点就可以,外观不强求。”
梅契尼:“还有别的要求吗?”
李铁指指车窗外的枯草:“冬天就要到来,我们该考虑车厢的取暖和保暖措施了,如果可能,顺便也装上广播、电话和信号灯。”
梅契尼:“都能做到,就是购买火炮的观瞄设备和电子设备要花不少钱。”
李铁:“不用顾虑钱,外面的世界还有很多大人物等着我们去拜访。”
“洋葱佬们贡献的金币也还没动,就算新建一座福利院也花不完。”
“你可以先完成初步设计,列出物资清单,同时安排工班先把命运号的保暖做出来,他们还要在路上跑三个多礼拜。”
梅契尼:“距离吉尔玛拉已经足够远了,我记得前面应该有一条侧线,曾经是铁道营的旧址,现在已经荒废了,附近也没有车站,在这里开炮没人听得见。”
维克托点点头,拉开车窗吹哨,列车闻声开始减速,等到梅契尼所说的侧线进入视野时,列车在维克托再一次响起的哨声中缓缓停车,开车的大肯和小里尔克下车跟李铁确认后,扳开道岔驶入侧线,又再次下车把道岔扳回。
一直开到一片荒草连天的院墙前面,两名突击工兵互相配合,把四门奇形怪状的迫击炮和各自的专用弹药搬上平板车,布设阵地,做射击前准备。
剩下的三名工兵扛旗向远处奔跑,分别在距离平板车阵地三百米、六百米和九百米的地方插下靶旗。
第一轮是极限射程测试,“电饭锅”最怂,但视觉效果也最为炸裂。
一捆七枚子母弹的第一落点刚刚超过两百五十米,炸出了比重型防御手榴弹稍微大点的烟尘,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一根藤上的葫芦娃再次随机抛往另一个方向,间隔一秒,再次爆炸,剩下的葫芦兄弟再次被随缘吹飞,直到七个葫芦娃全部炸光,三百平米范围内一片狼藉。
如果随机骰子的手气稍微背点,平板车上测试的一群人就大概率GG了。
一群人里相对迷信点的维克托在胸前画个圣徽:“神明在上,发明这种武器的人,究竟是要杀敌还是要自杀啊。”
其余人也都是一副目瞪狗呆的模样,工兵无言地看着李铁,意思是“这门炮还继续测吗?”
李铁撮着牙花子说出了让众人如释重负的答案:“不测了,换下一个。”
“显微镜”倒数第二,极限射程大概四百米出点头;煤气罐第三,八百米;复进筒搓出来的正常炮打得最远,超过一千米。
第二轮精准测试,电饭煲没测,想炸哪里炸哪里的特立独行,压根就与精准无缘。
以“显微镜”的极限距离四百米为测试点,“显微镜”的准头确实不太行,煤气罐最准,复进筒居于两者之间。
其他方面的表现,煤气罐装药最少,但是几乎没有声音,也没有后座。
显微镜和复进筒的射速差不多,但复进筒的炮弹重量是显微镜的三倍还有余。
而突击工兵们显然对原部队里用惯了的“显微镜”更有手感。
就在众人打算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的爆炸。
视力最好的维克托举起望远镜四周看了一圈,最后不确定地说:“没看到烟尘,听声音好像是大河上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