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恢复

梅雨季的清晨，伏志辉在厨房煎蛋时听到玄关传来响动。杨雪裹着毛毯赤脚挪进来，发梢还滴着水：“我梦见自己变成流浪猫了。“她蜷在餐桌旁的旧藤椅里，手腕轻晃着红绳铃铛，那是伏志辉去年在庙会给她求的平安符。

灶台上的砂锅咕嘟作响，伏志辉把姜茶推过去时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杨雪突然抓住他手腕，将温热的掌心覆上去：“你心率又过速了。“晨光穿透她睫毛在桌面投下细碎阴影，伏志辉才发现她手背静脉留置针的旧针眼，结痂处还泛着淡粉色。

“今天复诊带我去看花吧。“杨雪用叉子戳着溏心蛋，蛋黄顺着瓷盘淌到她膝盖的旧伤疤上。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如今被她用绣着雏菊的丝巾遮着。伏志辉抽纸巾的动作顿了顿，想起今早收到的短信——心理医生说他最近三个月的焦虑指数下降了37%。

正午的阳光漫过住院部走廊时，杨雪正踮脚往储物柜塞东西。伏志辉推着轮椅经过，看见透明收纳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盒手工饼干，每盒都贴着便签：“给值夜班的小医生们““给总忘记吃饭的伏志辉“，最新那盒墨迹未干：“给终于学会按时吃饭的某人“。

“这周我负责给你送饭。“杨雪把保温桶挂在他脖子上，薄荷绿的便当盒里码着七色沙拉。伏志辉拧开盖子时，她突然凑过来嗅了嗅：“今天有芹菜，我特意选的降血压食材。“他低头咬到一片脆生生的莴苣叶，听见她在身后笑：“张嘴，还有蓝莓酱。“

傍晚的复健室充满柠檬香氛，杨雪扶着栏杆练习走路。伏志辉蹲在平行杠旁记录数据，突然被她抓住裤脚：“你看这个。“她指着瓷砖缝隙里钻出的野草，嫩芽上还沾着水珠，“像不像我们捡回来的多肉？“伏志辉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洇开墨点，想起上周暴雨夜她偷偷把枯死的盆栽埋在后院。

住院部楼下传来栀子花香时，杨雪正在整理旧相册。伏志辉翻到那张泛黄的机器人比赛照片，背景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碎花裙，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原来你早就知道。“他摩挲着照片边缘的折痕，杨雪突然把柠檬茶贴在他后颈：“那年你把我从火场背出来，红绳都烧焦了半截。“

夜色渐浓时，伏志辉在值班室接到外卖电话。杨雪裹着毛绒睡袍出现在监控画面里，怀里抱着保温袋：“我点了你最爱吃的虾仁馄饨。“她鼻尖冻得通红，却坚持要亲手把汤碗端到他桌上。伏志辉掀开盖子时，汤面上浮着的香菜叶拼成个小爱心，旁边搁着张便利贴：“医嘱：每日必须摄入15克蛋白质+500毫升关爱。“

周末的花市飘着细雨，杨雪试戴遮阳帽时碰掉了伏志辉的眼镜。她蹲下去捡的瞬间，伏志辉突然抓住她手腕：“别动。“晨光穿透梧桐叶落在她耳后，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缝合疤痕，是车祸时挡在他身上的见证。花店老板娘抱着纸箱过来，杨雪踮脚接过向日葵时，伏志辉看见她后腰处的医用胶布——那是今早复诊时拆线的痕迹。

“要不要试试插花？“杨雪把雏菊插进陶土花瓶，指尖沾着泥土在他解剖图谱上按了个手印。伏志辉突然想起昨夜替她换药时，纱布下新生的皮肤泛着珍珠光泽。窗外春雨渐沥，她哼着跑调的歌将玫瑰刺拔出来，伏志辉鬼使神差地握住她颤抖的手：“叶柄要斜着剪。“

梅雨季的最后一个周末，伏志辉在整理阁楼时发现整箱旧物。褪色的千纸鹤躺在泛黄的病历本上，每只翅膀里都写着日期——正是杨雪每年住院的日子。最底层的铁盒里躺着枚烧焦的校徽，背面刻着“S.LH.Y.H 2005.6.1“。当他颤抖着打开杨雪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夹着张透析报告单，患者签名栏写着：“今日份的生命体征：血压120/80，心率72，爱人专属微笑指数100%。“

暮色染红天际时，伏志辉在厨房熬制中药。砂锅里翻腾的琥珀色药汁里，沉浮着杨雪去年埋下的安神草药。杨雪赤脚踩过满地月光走进来，发梢还沾着花粉：“我梦见我们在开满向日葵的院子里包饺子。“她突然抢过汤勺搅动药汁，溅起的液体染黄了他袖口的墨迹，那是个未完成的“雪“字。

“明天出院吧。“伏志辉擦掉她鼻尖的面粉，杨雪突然把脸埋进他围裙：“那我要把红绳系在你手术刀上。“夜风掀起窗帘，月光落在她手腕新纹的图案上——缠绕的常春藤间藏着极小的“辉“字，叶脉里流淌着二十七个日期，从初遇那天的暴雨到今晨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