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一样的眼神

1990年8月28日，阴天多云。

双水源村，许家祖屋大门口。

许爸目视前方站在大门旁抽着烟，许妈红着眼紧紧拉住掉金豆子的许若兮，不让她挣扎着往前跑，许奶奶扶着墙翘首远望。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许如山背着双肩包，高举的单手在空中左右摇摆。

最怕离别，也最不舍别离。

许如山高昂着头，不敢低头也不敢回头，低头怕掉泪，回头会红眼。

他大步流星踏着自己的影子向前，只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太阳在他身后渐渐升起。

一路前行，在政府大楼附近拐进镇里的老屋给爷爷磕了头，留下一双凝望远方的双眸。

去到大马路边登上了去往县城的客车。

许如山坐在后座，扭头回望，身后的小镇随着距离拉远慢慢变小，渐渐消失不见。

他回过头来，在座位上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老旧的客车伴随着一阵“哐哐哐”的声响，往前行驶了好长一段距离，许如山才缓过神打量起身周的环境来。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左边靠窗的位置，在他前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发光油亮，头发一根一根梳得一丝不苟。女子气质优雅，姿态从容，怀里抱着一个身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

右手边与他同座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面容姣好，气质高冷。

经许如山目测，该姑娘身材可以打八分，长相七分，与他差不多的年纪。

越过女孩，过道的另一边，两名青年男子正用目光大胆侵略身边的姑娘。

白脸中分头，一副酒色掏空的样子，目光淫邪不怀好意。

作为一个伟光正的四有青年，许如山当然不会冷眼旁观。

他并没有唐突着说话，而是用右手手肘轻轻捅了一下邻座的姑娘，在她抬头看过来时对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并用眼神和肢体语言示意要与对方换个位置坐。

姑娘目露感激，连忙起身许如山交换座位，靠窗坐下后才低着头害羞的对许如山说：“谢谢你！”

音量弱不可闻。

许如山示意无事，在两名青年男子的恨恨目光下噙着笑意也坐了下来。

姑娘可能是害羞，也或许是真的性子高冷，要么低头要么扭头看向窗外，并没有表现出想要与他进一步沟通的欲望来。

许如山保持不主动不拒绝的心态，回头观察身后。

从右边依次往左，分别坐着穿褪色白背心的庄稼汉、蓝色工装单衣的青年男子、花甲之年的花白老叟以及艳丽红衣的中年大妈。

红衣大妈嗓门特别大，爱唠叨的性子，社交达人。自来熟的与花甲老叟聊得火热，自打许如山上车就没见她停过。

邻座的蓝色工装男皱着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未有出声。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想惹事息事宁人的有志之士。

以为会迎来一场肢体上的摩擦并没有降临，直至许如山到达红石县城下了客车，右手边两名青年男子也依然克制，没有做出过激的行为。

许如山没有在意身后色厉内荏的目光，背着包跟在姑娘身后下车。

比较有意思的是，邻座姑娘在离开前，红着脸对他再次道谢，然后加了‘再见’道别。

许如山也送了她一句——

有缘，再见！

红石客站离县教委并不远。

出了站左拐下坡，过了工人干部进修学校就是。

别看‘工人干部进修学校’名头这么大，可实际上与工人和干部确实也有关。

夜大么，这会能上这来学习进修求上进的，可不就只有工人和干部吗？

总不可能，来的是务农的庄稼汉吧。

所以说，古往今来，只有叫错的人，没有起错的名。

进了教委大门，脚下是一条水泥道，两米宽。道路两边有大片空地，许多不过人高的小树长在杂草丛里。

路的尽头，通向一栋红白相间的办公楼。

此时，左面的空地上聚了好大一群学生，三三两两毫无规则的散落在各处。

许如山翘首以望，想看看能不能提前找到组织。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许如山，这里！”

声音里充满欢愉和惊喜感，他定眼一看，乐了：“这不是同桌李红玉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如山发现李红玉在看见自己时，身上忽然好像多了一股欢欣雀跃的活力。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跑上前去汇合。

待到近前，对其戏谑道：“李红玉同学…呃，领导！很厉害嘛，这才分别几天，您这是走马上任成咱上级领导了？今儿是来这指导工作的？”

“去去去，少来打趣我，跟你一样，去支教，来集合的。”

李红玉笑骂着许如山。

她一笑起来，之前的感觉更明显了。

许如山暗暗称奇，这是有什么喜事吗？不在学区教委事业单位好好待着，非要选择下乡去支教，还这么开心。奇奇怪怪的，莫非这里面真隐藏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

想到这里，他干脆问了出来：“支教还那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像林书学忽悠的那样，升职评先，难道是真的？”

李红玉见许如山疑惑的样子，乐不可支的笑起来说道：“哈哈，尽想美事，就是自己想去，这样能离我的梦想更近一些。”

她说这话时，大大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如山。

许如山心里“咯噔”一下，慌了。

心里直犯嘀咕：

“完了完了，这李红玉今天很不对劲，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上一世都没记住，她也不是我的遗憾呐。再说，李红玉虽然性格挺好的，相处起来也舒心，可她不在我的审美范畴里啊。”

“我是该保持沉默，还是直接拒绝，可人家也没说喜欢我，要是弄错了不更尴尬。”

怎么办？怎么办？

谁能告诉我？很急，在线等！

没有人能给许如山答案。

对视几秒，许如山心虚的移开目光。

眼睛看向别处的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目光躲闪的刹那，李红玉眼中转瞬即逝闪过的那一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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