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文王承天拘羑里 推易演卦赋文字（六）
鬻熊子道：“监督她的是六五爻，其所云为‘艮其辅，言有序，悔亡。’‘輔’是脸颊，‘序’是条理。既然‘艮其腓’的决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让人们感到十分不快。决策者就只好陪着笑脸，即‘艮其辅’；用有条理的言词去向人们进行解释了，即‘言有序’。这也算是一种补救吧？毕竟谁也不能做到料事如神。亡羊补牢尚不为晚，认真去向族人们作出解释，这种行为还是能让悔恨之事远离自己而去的，即‘悔亡’之意。”
宰鱼道：“那三爻可是目中无人、狂傲难驯之辈，但因确有才学，决策时往往会有独到之处。不知其是如何选择退归之山的？”姬昌道：“书中所记九三爻是位男智者，其所云为‘艮其限，列其夤，厲、薰心’。”籛孚道：“在以母者为尊之时，能让男性有发言权，实为不易。”鬻熊子道：“这也未必，还在伏羲之时，决策与监督之人，已经是男女各占半数了。”
姬昌道：“九三爻所言‘限’者，山之腰也，‘夤’者，人之后脊梁，喻心头之肉也。‘艮其限，列其夤，厉，薰心’即是说，如果所选之山竟让洪水漫及到了山腰之处，即‘艮其限’；这种选择对族人造成的损失，是会让人们痛苦得如同脊肉被撕裂，即‘列其夤’；其结果就会让决策之人的处境十分危厉。面对如此结局，其内心自然会有被烈火烧灼般的痛苦与不安，即‘厲薰心’。”
籛孚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知监督他的那个智者如何看待？”西伯侯道：“这就是上九爻的看法，与您所说基本无二，其言曰：‘敦艮，吉’。‘敦’者首也。‘艮’的目标是退处避祸，所以选择何处，开始时就应惮心竭虑，多动脑筋想想，即‘敦艮’之意，这样最终的结果才会是吉祥吉利的。”
听得如醉如痴的宰鱼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说道：“原来‘艮’卦当如此去解，真令吾茅塞顿开！今天色已晚，明日又逢鲁雄前来问堂。二位贤者先回，待时机合适，再来与我等说说那《归藏》一书。”
籛孚与鬻熊子自回山中茅舍，西伯也重披枷锁，回牢房里歇息。长夜漫漫，油灯如豆，狱卒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已经是子夜时分了。摸着身边宰鱼送来的一堆龟甲，西伯侯又是一夜难眠。窗外羑水河涛声轰鸣，窗内姬昌心如止水，他将羲皇至汤王，共计三千七百年间的决策案例思索琢磨，努力想理出一个头绪出来。
宰鱼带着几个狱卒前来巡监了，见西伯侯仍未熄灯，就敲敲牢门，低声说道：“西伯侯该歇息了，您年事已高，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姬昌道：“就睡就睡，明日还想请您将那《连山》《归藏》二书中的坤卦简椟全部搬来，有些事情虽然明白，但个中规律还须进一步进行归纳才是。”宰鱼道：“西伯侯放心，这点小事，何足挂齿。明日一早我即命人搬来。”姬昌又道：“我这牢内笔墨木椟已然用罄，烦请再为添置，费用自有西岐周人尽快送来。”宰鱼道：“西伯侯见外了。您之所为乃千秋功业。能为西伯侯效力，这点花费何足挂齿。”
次日天明，宰鱼果将《连山》和《归藏》中的坤卦木椟，派人悉数送来，竟将牢房之地，占去三分有二。姬昌将简椟一一打开，见《连山》《归藏》二书，在坤卦之下，已经记录了不下百数的决策事件。姬昌用了一个上午，才将简椟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些案例，虽然都能独立成篇，但也存在杂乱纷陈，相互悖逆问题。看看日已过午，姬昌备好笔墨木椟，欲取各案例中的精华，将其合成一个完整的典型决策案例。
正思考间，鬻熊子又来相会，姬昌便告其自己构想。鬻熊子道：“吾也觉得这些文字太杂乱了，只是不知如何下手。”姬昌道：“《归藏》出自黄帝之时，‘坤’卦所言，多是向地求存问题。是否可以从此处入手？”鬻熊子道：“吾看可以。黄帝之时，洪水远去，人们走出大山，向平原寻找生存根基。是故黄帝立‘坤’卦为首，可见开疆拓土已成首要大事。”
姬昌道：“民以食为天，无地民则无食矣，故‘坤’之卦辞，吾合出前人五义，其一为：‘坤：元亨；’其二为：‘利牝马之贞；’其三为：‘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其四为：‘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其五为：‘安贞吉’。”鬻熊子道：“万物资生，务得根基，以地立国，可称元亨，这第一义吾完全赞同。”姬昌道：“开垦土地，惟坚忍不拔方能成功，故应强调‘利牝马之贞’。”鬻熊子道：“‘行天者莫若龙，行地者莫若马’，‘牝马’更是以韧致远见长。以地立国，无持之以恒耐心，必将一事无成。这第二义必不可少。”
姬昌道：“以地立国，只知埋头苦干也不行，还要巧干，精干。故‘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此一要求也断不可缺。”鬻熊子道：“‘君子’博闻强记而让，敦善行而不怠，是最愿思考之人。立地图存，规律何在？惟摸着石头过河，度过最初的迷离惶惑，终可掌握其中规律。这第三义放于卦辞，十分合适。但这第四义吾十分不解。”
姬昌道：“以地立国，求安为上。你看吾那周地，西南多是友邦，其中庸、蜀、羌皆与周有生死之谊。土地开辟乃千秋基业，故向友邦之处立基，方有‘得朋’可期。这‘朋’是朋贝，我大周货币，实指收获利益。而周之‘东北’，则是强敌‘鬼方’，每有收获，即来掳掠。向这样的地方立基，百姓辛苦劳作，最终却是‘丧朋’，这种情况，不能不做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