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后一搏
长安城中。
北路禁军从皇城外缘路过。宫墙和宫门被战火波及，脱落一层灰。
皇城的正门朱雀门被封已久。雨雪飘到外边的铜驼上，看起来如同泣泪。
李亿骑在马上，与铜驼差不多高。他轻手拂去了铜驼脸上的水珠。
“殿下，过了朱雀门，前面就是城西长安县了。城西多有敌军，要小心了。”
“按计划行事，做好战斗准备。”李亿命令道。
陇西士兵原先还在城中搜刮，却遇到百姓报团在一起，三五为伴起来反抗。
他们本来还好奇，怎么平常像羔羊一样的市民为何突然变成了硬骨头。很快听到兵马声、喊杀声大作，城中已经乱成一团。
陇西军在长安城中不过几百人，怎么可能组织起有规模的抵抗。殿前军见到陇西士兵，直接开杀，就算放下武器的也一样诛杀。
原因无它，战前已经宣布过了：斩首一级，赏钱十缗！
想要赢回民心，就必须杀光这些在城中作威作福的东西。
剩下的陇西士兵见此，赶紧试图从西边逃离。金光门、延平门都由陇西军占领，陇西大营就在城西不远处，离开长安就等于逃之夭夭了。
可是到了城西，却发现两处城门都已经关闭。
“快开门，快开门，禁军进城了！”他们焦急地喊道。
城楼上突然出现了一排人。他们或是壮丁或是禁军，挂出了陇西军原先驻防城门士兵的头颅。
“放箭！”
刘伍瞬间发令，城上箭如雨下，把这些匪兵射成了筛子。
……
长安动静不小。陇西军中，士兵们都在遥首观望。
“长安城里面发生了什么？”符道昭问道：“为何观察到了动静，却无人回来禀报？”
“将军，据可靠消息，禁军今早尽起大军。想来他们目的就是长安。”
为将者，最怕的是“卧榻之侧有他人鼾睡”。一支有巨大威胁的军事力量在旁，实在是太过危险。
符道昭赶紧向城中派出探子：“速去探明城中情况。传令三军备战！”
此时，一个陇西小卒灰头土脸地逃回营中，气喘吁吁直奔大营：
“将…将军……”
“不要急，把城中情况慢慢说来。”
“长安四周城门已被殿前军掌控，小的机灵逃得快。当时大家都往西边跑，独独我从城南破门之中逃脱。城中其他弟兄，都已经被斩首…”
符道昭猛吸了一口凉气。意识到自己出现了疏忽。
长安城现在确实没啥战略价值，诺大的城池，四面城防满是破损，城内也破破烂烂。
陇西军宁可驻扎在城外，也没有驻进城中，正是这个原因。
但是对于禁军来说，拿下长安城却是他们最终目标。他们不会计较战略得失，因为长安对禁军来说有着特殊意义：
这是国都，是朝廷的国都。
“应该直接以守护宗祧为名，让全军早点进驻长安，修补长安城防，还能利用城中的物资过冬。现在被禁军占据，不仅断了从城中获取供给的可能，而且使我军难以攻城。”
“将军，有何可虑。长安东边、南边城门城墙残破。即使我军营中没有大型攻城器械，突入城中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部将劝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立即攻城？”
符道昭站起来，在营中缓缓踱步。
自己和殿前军交过一次手。那次只是试探性地打了一下，双方便都觉得对方不是好啃的骨头，于是各自罢兵。
禁军在城中，至少稍微占点民心和城防的优势。姑且预计双方五五开吧。这样攻进城中，在狭小的街巷作战根本施展不开，基本上就是拿命去拼。
打仗，不是把敌军人全拼完就算胜利，而是要以小代价拿下才是胜利。
天下各路豪强藩镇这么多，就算以一万人的代价杀了两万人，回凤翔李茂贞也绝对会把自己剁了。
可是不战而退，一样也是重罪。更何况，自己还是私自取代李继筠上位，李茂贞什么态度可不好说。
符道昭想了又想，最终又一条消息，让他做下决定。
“派去村中征粮的士兵也受到禁军和百姓联手的进攻。现在长安周边到处都是敌军，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将军。”
殿前军的意图非常明确，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从一开始的劫营，到现在管控好城内城外，都是在断绝粮草。
从这个角度来看，甚至可以得出城中此刻必有埋伏的结论。
如果站在禁军的角度，陇西军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拼死一搏，正是利用这个心理给敌致命一击的好时候。
符道昭叹气，并且对李继筠更加愤怒：为何当时不听劝，致使辎重皆被焚毁？
“军中粮草还够支用几日？”
“如果没有进项，只够今明两天的了…饥一顿饱一顿的话，能支持三天。”
两天，或是是三天，都大差不离。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无论是攻城，还是撤军，粮草都不可能省着用。传我将令，立刻收拾物资，绕道城南攻城。但是切莫恋战，见信号立即出城向西撤退。”
即使猜到了可能会遭遇埋伏，符道昭也必须做出最后一搏。
这就是符道昭想出的最优解了。无论结果如何，罪责都不会落到他头上。
符道昭的目光望向了长安城，就好像与李亿隔空对视。
皇室当中，何时冒出了这样的人才？
现在看来，全军上下从头到尾给予殿前军的重视依旧不够。
韩建当日是如何威不可视，此等枭雄竟然能死于其手，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
李亿很快清剿完城中的抵抗，而后收拢军队。
“大帅，接下来我部是否出城与敌军决战？”
既然初步封锁城内外，那么自然不会再外出决战，不然这不是白费功夫？
李亿否定道：“何劳许多。让士兵在原地休息一下，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听说酷吏来俊臣用大瓮烤人来逼供。今日我对窃居帝都半年的兵匪，也来一个“请君入瓮”。诸将安坐城中，请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