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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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程

正月初二,锣鼓奏响,他们头戴面具,身着兽皮,手执戈盾。家里常说这傩戏可避瘟去疫,是个很好的开始。

说来这几日常闲来无事,会到处跑去看看,毕竟机会甚少,眼见也稀奇。

但依旧是看不懂的,所以我的选择一般是找个椅子躺着晒晒太阳。

“走啊,出去玩啊”一个女声道。

我抬眸瞄了眼她,眼角弯弯,似有贿赂的样。每每看见她,总会对应她的面貌:看着温柔极,笑起如春风拂面,奈何是个爱乱窜的,上天入地无所不干,我常会想让她稍微消停点,但她偏不,活像个假小子。

我常说姑娘家家,活的太随性,倘若一个收不住,可能会出了事,偏偏家里人向着她,觉得这样才逍遥快活,何况在家中能出什么事,就由不得说,到整点我像老古董。

但不觉得我希望最好永远这样。

据说是父亲的战友去世时托付到我们这的,叫李南归,她还有个弟弟,叫李墨藏,每当听到他们的名字,我总会楞下,毕竟这名字甚是奇怪,有种说不上的意味,这寓意更算不上好,我也曾问过他们原因,可惜一无所获,所以爷爷喜给他们取个别称,当然这向来随意,通常名字里取个字前面加个“阿”字便了当。例如她的弟弟就叫阿墨。不过说上来他的性子和阿归差很多,文质彬彬的,人长得标志,奈何话少,不爱走动。现在还算好,前些年他们两一个比一个憋屈,刚来我们家那阵,阿归哭的最厉害,经常一个躲到房间,有时会带着阿墨跑出去,最长的时候,一天一夜都找不到他们人,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出来的,那些个日子,最是熬人,甚至我嫌太麻烦,干脆和他们一起哭;阿墨细想的话是那种一直都没怎么变过,依旧是面冷、话少,但现在至少能憋出一两句话,也是有进步,有时我不信他能纹丝不动,就会盯他看好一会,甚至我眼睛都酸了,他眼睛都不带眨的,好毅力,不当管家可惜了,之前我问过爷爷他这种性子,他只是嘲笑我,竟会盯一个人盯半天。后来,他们渐渐放开了,也还是近几年的事。想想他们姐弟两也是可怜,出生不到两月父亲意外走了,母亲思念成疾,身体每况日下,后来是大伯一手把他们提大,却也不在了,那时一个七岁,一个四岁。

“陪我抓鱼去,我那篮子放旁边一天,只整到几条小的,现在那鱼都快死了,也不见得再上一个”她接着说

我连忙表示这个天能抓到那几条都是稀奇,不如直接去市场买点,况且我还要出去看戏,没那个空闲。

她一脸严肃的和我说“鱼不重要,重要的是钓鱼的过程,这是一种很不错的感觉”后来她沉默会,许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占理,道“倘若你不应,我找你妹去”

我一脸惊讶的看向她“你真没下线,她才五岁啊,别说摸鱼,她人都可以给你栽进去”

她顿时低头,抬袖抹泪,我呵呵一笑,若不是我见多了,我还真信了。

“去的话,我吃的全给你;若是不去,信不信我告诉你娘,是你把家里的鸡毛拔光,去做毽子”她见我不吃这一套,便笑起来,满脸威胁。

靠,她怎么知道!算了,算了,毕竟闲着也是闲着,我便站起身,伸个懒腰,轻笑“家里一个不爱动,一个太小,所以你就逮着我使命薅对吧”

她瞄我一眼,嘲笑一般,昂了声,便领起路来。

我们这依山而居,有一条河自山上顺流而下,也不知通向哪。很多些地,那河窄,一般仅是放一个板子,估摸着是年代久了,每次走都会吱呀作响,那路并不算好走。

忽的听到一声叫唤“唐留年,叫南归一起进来吃点肉啊”

这是我二姨,是卖猪肉的,看样今天刚好宰了一头猪,脸上都带着笑。

平些日子我见着她,都是高挑着眉头,嘴两边耷拉着,常常坐那翘着个二郎腿,一坐就是一整天。每逢见着她,都要顶着个说教,也不知哪来的闲情雅致。

今儿也是整了个好心情,规规矩矩的站在那,一整个就是个欢迎的样。

我挠挠头,知道这又是个麻烦,便转头示意阿归先去,然后对着二姨笑道:“不啦,给家里带点鱼,等着烧呢”

“要不带点肉回去,包新鲜的”

这个“带点”也是有点说法,带也是不带也是,无论如何都要耗好些时间,甚是无趣。

“谢谢哈,不劳烦了,今儿身上没到多少钱,何况家里今天打算杀了几只鸡的,我姑姑那也整了几斤猪肉,再买也吃不了勒...”

想来,这话说的也是刻意,但这处处推辞劲,每每遇到,要和那些个长辈这般打趣,就觉得是个麻烦劲儿。不过一想到这能聊上这么久,也是稀奇。

约莫一刻,话东扯西扯,也不晓得到了哪去。后来便用家里急着用,结束了般规矩的话语。

微风吹动发丝,远处红灯晃动,喧嚷声杂乱无章。街头表演的,那舞狮亦是十分生动,常常在那驻足观望,竟是这般惬意。

我哈口气,抖尽满身寒意,挤过人群。恐怕这一次的气韵昂扬,又以“算了”完毕。

于是匆忙跑了起来,担心她等急。

不大会儿,见她蹲着那湖畔,缩成一团,也不晓得在看些什么。

等靠近些,才见她拿着石头往湖里扔,用力之极,像在宣泄什么,打破那原有的平静,溅起阵阵水花。再看桶里的鱼,早已死了大半。

“来了?咋这么晚,快冻死了,”说罢,思考会,又道“罢了,要不咱回去吧,怪冷的”她吸溜下鼻涕,哆嗦起来。

看吧,一会的功夫也便放弃了,好吧,我也没脸这么说。

“那鱼呢”

“不捞了。”说着,她提起那桶,一手用力,呈倾斜状,那鱼顺着水尽数流入湖中。

“怎么倒了?”

“拎回去太累了。”

我沉默半晌,又不是你拎,怪心善的。

眼见着气氛再一次归于寂静,心道:是又想起大伯了...我思考片刻,半笑道:

“那吃的还算吗”

她回头瞪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见她打头往前面走,便回头瞧了眼湖面,那鱼翻着肚皮静静的在湖里飘,我淡笑了声,又微微皱起眉。

眼前的人似与环境融为一体,看着寂寞,在那茫茫寒风中她似仅剩一点,其他归于寂静。忽的,似有梅花飘过,伸手一接,瞬间化为乌有,原是——雪至。

慢慢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头上早已落满了雪。

我见她一直不语,担心道“阿归,你还好吗?”

她顿时停了下来,微微仰头,任雪落满脸颊,却是片刻时光。我向前走去,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玩蛋,你带纸了吗?”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淡淡的铁血味,嘶溜一声,把鼻涕吸了进去。“好像淌鼻涕了”

是吗?我微微扶额,自嘲一笑,对啊,我到底在想什么,我到底在怕什么...

“没有,受风寒了?叫你不多穿点”我淡淡道。

我小跑向她,见她的样子,抬手遮面,示意这么做。然后开玩笑道:“你再不跑起来,这鼻涕就要过江啦”

她顿时后脚用力,踹向我,便一溜烟跑走了。

“幼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哥!还踢我。”我气愤起来,却又笑了起来。

“嘿,也不见得你把我当妹啊!”

“那还能是什么?”

“你生生看我像个傻子”

“原来你有点自知之明”我默认的点了点头

“一会陪我玩雪”

...

追到家门口,人也早就没了,那两条腿迈的够利索,我幽幽的叹口气道“娘,我回来啦”

“回来就好,快去吃饭,都要凉了”一个中年妇女边说话,边教着一个孩子识字,那孩子看着连我腿都不到。

脸肥嘟嘟的,我记得这孩子从小天赋异禀,嗓音嘹亮,一天闹到晚,吵到邻里都不得安宁,要说这玩意是我妹,我第一个不认,只是我又说不得,只能弱弱的问“她叫啥名字来着的”

每当这一提,我娘就会说“你都问多少次了,还记不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她叫唐流岚...唐流岚,是你妹妹...”再加上一脸严肃的面庞,我便明白,这家我不能惹的人又多加了一个。

不过现在长大了,倒显的安宁些。但讲明白点,还是个怕生人的,你和她混熟,她会跟在你后面和你唠上两句,但只要一日不见,她就只会躲在娘后面,偷偷的看着,然后问你是谁?这效果堪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讲个好玩的,现在那阿墨混的都比我像她亲哥。

我指着自己道“流岚,我是谁啊”

“哥哥”她暗戳戳的盯着我

嗯嗯,“我叫什么啊”

“叫兄长”她眨巴眨巴眼睛,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

嗯...也没毛病。

“那阿墨是谁?”

“哥哥”

“我和他有什么区别”

她在那想了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反而憋出眼泪,又是一豪嗓子,大声哭了,梨花带雨的...

“你给我吃饭去!”

我吓得一激灵,立马站了起来“收到,母亲大人...”

旋即,似想到什么,四处看看,映入眼帘的只有几座安静的房屋,没见得什么人,“娘,你看见阿归了吗”

“阿归?”娘片刻思索了下“刚刚吃饭去了”

我嗯了声,便向灶房走去。

“回来啦,留年,把身上雪担担,然后过来吃饭,热乎着呢”奶奶向我招手,眼底尽是笑意。

我望着那徐徐飘起的热气,咧着嘴巴,微微颔首。

“够丰盛的呀,今天什么好日子吗”

“少贫,吃你的饭去”忽然,脑后一疼。

“爹,饶命啊”我双手抱头,匆忙的,随机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看着此番情景,心中现起暖意,无缘由的...

我随意扒拉几口饭,便是回房里,盯着那雪,妄图知道它何时能使世界一片银白,但这或许是明日的事了...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

几天后的某一日

“爷爷,你在干什么?”

“看不出来嘛,做凳子啊”他一脸不解的看向我,对我的眼睛充满怀疑。

凳子?指的是这几个切面不平,甚至是有倒刺,扎屁股的木墩吗?那确实别具一格...我沉思片刻。

“很...好?”

我爷爷啧啧两声,表示我和我爹一样,甚是无趣。

不知怎滴,我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随时爆发,却又被紧紧压住的不适感。爷爷的想法我不好评价,年近七十,活的却像个孩子,净爱整些有的无的,倘若不是体力跟不上,也不晓得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小阿墨!”他彻的嗓子叫道,旋即咳了几下。

“怎么了?”他跑了出来,语气淡淡,像是无奈妥协。他这幅表情配上桃花眼,看着温柔却又淡漠疏远,他们两不愧是姐弟,长得如此之像。

“你看这凳子怎么样?”爷爷指着这个“凳子”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道“虽有瑕疵,可略加捎整,便可用做舒缓筋骨”

我听着这个话愣怔了片刻。心道:不是?哈?这家伙话说的,他自己良心,不痛了,想不到他是会说话,竟是个会溜须拍马的...

我暗暗推了推他,表示十分不解,他微微摇头,显的没什么似的。

“你看,这就是我要的,多跟人家阿墨学学,讲点讨人欢喜的”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快快快,去叫你爹来帮忙”

?好...

言罢,我看爷爷和爹在那讨论的木头,像是要吵起来一般,既如此,我便不再留意。还是狗可爱,我手上拿着根骨头上下挑逗着。

“你说对吧,旺财”

一只黄色小狗,垫着脚,双手前伸,张着嘴巴,流着哈喇子,后面被绳子拉着。

我随即把骨头扔了出去,它稳稳接住。我看着它,摇着尾巴甚是欢乐,便蹲了下来,疯快揉搓它的头,毛柔柔的,真可爱,还是只八个月的小狗呢。

不一会,听到阵阵脚步声。

“你来啦”我站起身,拍拍手,看向他。

还是和之前一样,冷着个脸,要不是前些日子,是他帮我拔了鸡毛,我还真以为他陷的太深,连少年心性都没了,没想到真是个冷不丁的性子。

他淡淡嗯了声,回头看向爷爷,眼神有种说不清的意味,向我道“爷爷老了...我很感谢他...”

我被他说,说的摸不着头脑,只能淡淡应了声。想不过可能说的是大伯,我又不好回应,只可上前搂住他的脖子,他现在倒是也不避开了。

“说这些干什么,人小小的,别把自己心藏的太深,之前先不谈,现在你身边有我们呢,就算出些个什么事也轮不到你这”

他转头看向我,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别多想,我只是在感叹,而且我刚刚以为你生气了,便当做解释吧”

“所以你刚刚在解释,自己的话吗”我瞬间僵化在那,我指了指自己,挑了挑眉

他似想道什么“你最近还好吗,阿姐才和我说你最近好像不大对劲”

他再次抬头看向我,像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道“你最近有梦到什么吗”

我松开他,拍拍自己的头,笑到“没有,可能最近没休息好,睡傻了”

看他还是有点担心,我忽然间大笑起来,怎么反客为主了,“我现在很好,就是有点害怕,好像感觉有点不大对”

他摇摇头,恍惚间他闭上眼睛,浅笑道“不逗你了”

“现在,唐留年,你该醒了,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还记得她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吗?

活的开心点,逍遥点,切莫活在过去...

倘若你只一味的被困在过去,那你对的起他们吗”霎时,他睁开双眼,淡蓝色,那是是不属于这片时空的的诅咒。

我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不解起来,我看着他眼睛,像是进入另一个时空,那眩晕感,令人窒息“李墨藏,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肯接受吗,你在好好的看看这周围呢”

赤红的天空,悬挂高阳,烈火焚烧,他们像是不知疼痛,哭喊声,求救声...

忽的,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是娘!她忽然倒下,我匆忙赶过去,妄图将她扶起,却生生穿过了她的身体。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你帮不了的”

我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急忙回头看去,那是位年轻男子,我仰头看向他。

阿墨?我拉起他的衣领,气愤道“李墨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声音渐渐暗了下去,对啊,怎么就忘了呢,那一切早就毁灭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灾难到来,很多人像是发疯般,拿着东西,攻击他人,鲜血喷洒,遍地尸体,那些人嘴里念叨着什么:神罚将至,我们走不了了...只记那人被生生砍掉头颅...

后来我听见了号角声,是有人来救我们了吗?不,那是新一轮的绝望,他们蚕食自己的身体,直到成为一摊血肉...

恍惚间,我听见神明的呼唤,那耀眼的光芒,是如此动人心弦,鸣钟击磬,乐声悠扬,恭迎神的到来!

“唐流岚!”我冲了出去,为什么她会去,为什么那个神是她!

“哥,这是怎么回事,好奇妙的感觉”

“不对,唐流岚,你快下来!”

“等等,我刚刚好像明白了,这是我的使命,我被赋予梦之名,以来终结这场无妄之灾...”

“在此,赋予你们生的希望...”

...

“哥哥,我多么希望有人可以记住我...哥...”

“娘,我怕...”

我猛的起身,不由得抬手,对着光看着自己的手掌,“哒...哒...”

流眼泪了,怎么回事...想家了吗...那毁于一旦的家...

我突然大笑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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