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政治学的起源与拉采尔:驳拉采尔持地理决定论之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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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研究拉采尔著作的一种方法论进路

事实上,拉采尔有关政治地理学的主要理论进路集中于——尽管迄今未被学界发现——一本论美国政治和经济地理学的著作的导言中,[82]而当代研究者对这本书极为忽视。由于其主要理论进路未集中于其权威著作《政治地理学》,因此笔者需要概述一下本研究的方法论进路和本书的组织方式。

首先,概述和整合拉采尔的智识工作存在明显的实际困难。其中主要的限制因素是他的文本数量众多,而且他的作品跨越多个学科。拉采尔的20 多部(有的是多卷本)著作和1200 多篇文章,加上他的话题跨越多个学科(他本人多才多艺并受过良好教育,涉猎动物学、人种学、人文地理学、政治地理学、生物地理学等广泛领域),使全面审视他的作品特别困难,尽管并非不可能。[83]为此,很有必要运用诸如建立电子数据库之类的现代信息学技术。[84]

通过他的一些著作可以看出,他的世界观和科学理论在不断演化,[85]斯坦梅茨勒(Steinmetzler)[86]将拉采尔的思想分为三个时期:

1866—1876:地质学研究时期。充满达尔文(Darwin)的演化论和海克尔(Ernst Haeckel)的机械唯物主义思想。

1876—1900:地理学时期。他用地理学方法钻研生物学问题和演化问题。他一贯地奉行瓦格纳(Moritz Wagner)的迁移理论(Migrationstheorie),[87]运用他的批判精神反驳达尔文和海克尔,并全身心投入人种学和其他问题。

1900—1904:自然哲学时期,据他的批评者所说,他这段时期的思想带有神秘主义要素。这也是他的成熟时期——他试图深入事物的本质。

他的许多学生以及现代学者(他同时代的反对者除外)也都承认一个事实:他的论著在方法论进路上不明确。[88]此外,他论著中错综复杂的修辞往往掩盖了他话中的本质,[89]导致仅有极少的翻译尝试,其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严重的翻译错误。[90]另一个问题是,学界对其较小文本的研究不够充分,使用这些资料有限。离开了这些文本,要正确判断他的整个人文地理学理论,注定会存在问题。[91]

最后(这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需要指出的是有些人误解、篡改拉采尔的观念以支持纳粹意识形态,这同时妨碍了我们对他的思想和他所处的历史文化背景的理解。[92]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后一因素尤其对德国科学家有决定性的影响(此影响至今仍在),这说明了他们为何试图与1945 年前的事件保持距离。在此背景下,科斯特认为,实现一种新地缘政治学的先决条件是一种基于更多渴望的民主和自由的政治模式……摆脱生物学和有机理论……后者当然只允许非常有限地(批判且带有对传统的充分意识地)提到拉采尔。[93]相反,纽曼(David Newmann)从不同的起点去思考,并认为现在已有可能召开会议,实现对拉采尔和麦金德文本的展示和分析,同时不把他们自动地同豪斯霍弗的德国地缘政治学派的一切丑陋方面联系起来。[94]

由此可见,任何从整体上研究拉采尔作品的尝试都具有挑战性。为纪念这位德意志地理学家逝世一百周年,莱比锡曾举办了一次专场研讨会,吸引了地理学家、史学家、政治科学家和生物学家。这一事实说明,研究者的视角和兴趣不同,研究拉采尔作品的可能的进路也多种多样。拉采尔的名字甚至出现在社会学史概论中,[95]其中提到他的人文地理学和传播论。[96]

除此之外,拉采尔的研究工作的特征是典型的“大陆”(continental)和整体(holistic)进路,[97]这种进路表现为全球性的分析规模,以及渴望地理学统一的愿望;他将动植物地理学与人文地理学整合为“普遍生物地理学”(General Biogeography),即关于生命如何在地球上传播的理论。[98]

除了整合地理学外,拉采尔还关注诸科学的统一和系统化。事实上,在莱比锡的汉内斯咖啡馆(Hannes café),他与当时著名科学家(有时同参与的观众)定期讨论时主要争论的问题就是这个。这些科学家有:心理学家冯特(Wilhelm Wundt)、化学家奥斯特瓦尔德(Wilhelm Ostwald)、史学家兰普雷希特(Lamprecht)和经济学家兼新闻专家布希尔(Karl Bücher)等。[99]这些人组成所谓的莱比锡实证主义者圈子(Leipziger Positivistenkranzchen),[100]为一种具体的实证主义哲学学派奠定了基础。

这些参数的累积影响,可相当令人满意地解释学者们在诠释和评估拉采尔的论著时那种异乎寻常的多样化:形而上学、达尔文主义、种族主义、民族主义、纯粹的爱国主义、基督教热情和对人的爱等主张,组成一张由相异的、极为相互排斥的进路组成的网格。奥韦尔贝克(H.Overbeck)准确地指出这种无序的原因。[101]他谈及研究拉采尔的肤浅进路,以及有些人如何不加思考且支离破碎地引用和摘录他的不同著作。[102]因此,那些研究拉采尔的年轻人应该简单地遵循奥韦尔贝克的科学建议,即警惕、避免从孤立的句子中得出普遍的结论,而要从拉采尔的意图的整体特征来判断他。[103]

基于上述情况,似乎迫切需要一个结构化的方法论框架,通过考虑最近确定的所有参数,来促进对拉采尔著作的研究。从地缘政治学的角度看,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考察拉采尔的人生中一段地缘政治学时期的存在,并尽可能准确地在时间上确定下来。而这正是下一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