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辆面包车“刷”地停在他们面前,车门一拉,从里面下来一对近六十岁的夫妻和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驾驶座又下来一个中年妇女。
他们是老曹的爸妈和妻子和六岁大的儿子,老两口在她的帮助下,将两张纸壳板挂在脖子上,三人齐心协力地扯开一条大横幅。横幅上写着:黑心集团,谎报意外,实则草菅。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讨要说法!
面包车里挂着的正在播放和条幅相同的录音,小男孩适时的嚎啕大哭,每一个从集团里走出来的都要被拉着质问。
这种种行为,无疑是印证了杜航的说法。
杜航抱着手臂,侧了下目光:“我没有说谎,韩总这些天一直在承受着种种压力,精神始终在崩溃的边缘。”
说完,杜航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着大厦顶层看了眼便接起电话,连续的“嗯嗯,好的,交给我”后挂断电话。
“姜小姐,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和家属聊聊。”杜航整理好西服外套,朝着老曹的妻子走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们似乎得到安抚,相继将横幅收起,把喇叭关掉,接着开车离开。
尽管姜喃无法相信韩原会因此而选择自杀,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相信。
只是老曹家属的反应这么激烈,是她没想到的。前几天去参加葬礼时,氛围的确悲痛无比,但看起来还算正常。不过也是,毕竟是至亲之人的离世。
想想十一年前,她和姜母知道姜父去世的消息后,姜母当场晕厥,她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久久无法从父亲死去的消息中走出。
她们也想讨个说法,怎么人好好的去了,不能好好的回来呢?可考古是研究院组织的行动,参与行动的人全都遇难,除了怪老天爷不开眼外,又能怪得了谁。
目送老曹家属的面包车离开街道后,她也上了回研究院的公交车。这几天因为韩原的死,她请了三天假,现在该回去销假了。
一走进研究院大门,一股浓烈的低气压扑面而来。院长一下老了好几岁,每天都在忧愁研究院的未来,毕竟老曹的意外死让研究院失去一位爱将,而韩原的自杀使得考古将军墓成了泡影。
房石磊是最沮丧的那个,他身为队长,没有保护好老曹的安危,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冲着大家发脾气,让林琪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越发崩溃。
这不,刚进办公室就听见两个人急头白脸的吵着,房石磊斥责她做事不认真,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照片。
“你看看你拍的什么照片,没有一张能用的正面照,不是虚焦就是光斑。下周的陶俑展,你打算亲手毁掉吗?”
林琪被当众批评,脸上不好看,脾气也上来了:“我已经和你说了,我拍得没那么好,当天的状态也不佳,是你非要我接手拍摄的工作的!”
“你怎么不能拍?之前不让你拍总和我抱怨不给你施展的机会,现在给你机会,又说拍得不好了?”
之前的拍摄工作一直由老曹完成,林琪算是副手,工作更偏向于研究和收集。
林琪把照片抢过来丢在地上:“你非要强加给我。现在又说我拍得不好,那你找老曹拍去,他拍的好!”
这份工作之前是老曹来做的,但老曹已死,再提无意,只会让场面瞬间陷入尴尬。
赵蓉蓉赶紧上前去拉林琪,又眼神示意姜喃把房石磊拉走。姜喃有眼力见,拽着房石磊坐到一旁的椅子:“房队,别吵了,咱们是一个团队的,别伤了和气。”
“我也不想和她吵,老曹死了,于涛请了病假,赞助我们的韩总又死了。我知道大家的情绪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但工作生活总要继续吧?”
“是。”
房石磊看眼大家,长吐口气:“大家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加加紧,这次的展比较重要,我们别耽误了进度,毕竟明天上午还要参加韩总的葬礼呢。”
姜喃沉默不语,回到工位上拿起唐朝陶俑的资料,来到工作间对土陶片进行分类和登记工作,一直忙到白色手套变色,手指尖麻木才停下来。
向窗外望去,外头一片漆黑,分不清是几点钟。姜喃掏出手机看到两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姜母,已是晚上八点钟半了。
她手指僵直地摁出回拨,等待接听的过程,因忙碌而消停的悲伤又一丝丝上涌。
“喃喃,今天是加班还是在约会呀,妈妈的电话都没接?”
“刚加完班,马上下班回去。”
“那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我去地铁站口接你,最近不太平。我今天上班听同事说,太原路那边有小姑娘遇害了。”
“没事,我回家的路上同行的人很多,安全有保证,倒是你自己出来让我不放心。”
“我一把年纪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被拐去当媳妇,都是被嫌弃的岁数。”
姜母熟悉的关心,让姜喃的情绪更低沉,努力压抑住情绪:“你不要瞎说,在家等我吧。”
九点二十分地铁到站,不少人蜂拥挤出车门,在出站口分道扬镳。她在出站口扫了一眼没看到姜母,给姜母发了条消息后,顺着平常走的路去碰头。
姜母这人很固执,有些自我认定的事很难扭转,普通劝说根本说服不了,也任由着姜母的想法来。
这个点确实有点晚,平常呼呼啦啦一堆人,现在走过几个路口就剩下她自己了。拐进朝向家里的胡同后,光线暗淡不少,不像大路的路灯那么亮堂。
胡同里静悄悄的,衣服和帆布包摩擦有阵阵沙沙声,脚步用力些还能听到回音。走着走着,她意识到不对劲。身后似乎还有一道略显沉重的声音,在她规律的脚步声中十分突兀。
姜喃警觉地握紧手机,随时拨打紧急电话的同时,加快了步伐,拉开一段距离后,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只有头顶的路灯发出短路似的滋滋声。
尽管如此,姜喃也不敢放慢脚步,小跑着朝家的方向跑去,背后的声音似也跟着加快。她再次猛回头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
估计是姜母电话里说的遇害案,给了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害得她神经兮兮的。
正当她长舒口气,肩膀突然被拍了一手,姜喃条件反射地叫出声,回过头就看见姜母关切的面孔。
“哎呦,妈吓到你了?”
姜喃堵在嗓子眼的一口气,顿时吐了出来:“妈,是你啊。”
“怎么回事,刚进到胡同里就看你三步一回头的,有人跟着你?”
“没有,是我太紧张了。”
姜母轻抚她的背:“你是真叫我担心,自从你从荣山乡回来后就怪怪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提还好,一提情绪直接上头,声音哽咽:“妈……”
这下把姜母也吓到了,连忙哄着她往家走:“不哭不哭,咱们回家说。”
到家后,姜喃一股脑的把老曹和韩原的事说出来。姜喃捂着脸哭出来:“我没有想到刚和韩原哥哥相认,他就出了事,哪怕我不相信是自杀,也没有办法。”
姜母的脸上浮现一抹奇怪的神情,很快被心疼笼罩住,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什么事都让你摊上了。”
“妈,我接受不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哭到虚脱的姜喃被姜母搀扶地送回房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她一直在宾馆的楼梯间跑着,只想跑得再快点来阻止韩原自杀,却在看到黑色裹尸袋的时候猛然惊醒。
姜喃从床上坐起来,头疼不已,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去洗澡,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眼睛浮肿,双眼皮变得巨厚,挤压得眼睛小了一圈。用冷水冲洗几遍,没什么效果,尝试用遮瑕粉遮盖,但雪上加霜,又重新洗了一遍脸。
姜母看到她的脸也满是担忧,从冰箱里掏出几块冰包在毛巾上递给她:“快好好敷敷,最后一面美美的。”
姜喃又想哭了,用毛巾狠狠的压在眼睛上,忍了下来,冰敷后眼睛的确消了肿。她画上淡妆,换上了那天要见韩原所穿的白色连衣裙。
葬礼上来了不少人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的差别。
她站在角落中,见到杜航和一个年轻的男人陪在一位老者左右,这两个人她都在电视上见过,是奥金集团的董事长毛佳健和他的大儿子毛俊,真正的集团继承人和二把手。
看到韩原被放大的黑白照,压制住泛滥的泪腺。祭拜过后,她和研究院的人被安排坐在一桌,杜航带着毛佳健来他们这桌,毛佳健代表赞助方表明老曹葬礼当天集团业务太忙没有到场,又表达对老曹之死的遗憾。
等他们走了之后,赵蓉蓉学着毛佳健的语气和动作摇头晃脑的:“还深表遗憾,他这种资本家转头就能找别人合作。”
林琪心里难受:“我是真没想到韩原居然会自杀,我以为老曹的死只对我有影响呢。”
“太可惜了,英年早逝啊。”
这时,赵蓉蓉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眼屏幕后挂断电话,紧接着进了一条短信,她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
一系列的动作惹人眼,林琪问她:“什么情况,电话不接,短信也不看。”
“广告电话和垃圾短信,不用管。”
“最近垃圾短信确实多,我在网上买点东西,收到一堆垃圾短信,什么优惠券啊满减啊,特别乱。”
莫名地,姜喃想起韩原自杀当天收到的那条垃圾短信,奇怪的念头闯进脑海。
她着急忙慌的掏出手机翻短信,终于找到了那条她看都没看的短信,内容是:阻止华鑫宾馆402即将发生的事。
韩原绝对不是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