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瞬间的放松,姜喃浑身脱力险些跌坐在地,多亏韩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姜喃的手紧紧地攥住韩原的衣角,颤着身体向后转。刚刚危机四伏的树林,此时一片平静,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外,再无其他。
韩原的手轻抚在她的背上,声音也跟着放缓:“你看到了什么,吓成这个样子?”
姜喃指着树林深处:“我刚刚在将军墓附近看到了一个拿着卫星电话的可疑人,他拿着铁镐追我。”
韩原皱眉:“我上来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在跑,没有其他人。”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了,是一个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个子中等。”
韩原再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树枝之间的确有人为折痕。可乡里乡亲上山的人不少,到底是什么时候碰断的还不能确定,但这并不能让他放松警惕。
短短的一天内,老曹死了,姜喃又遇险些遇害,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催促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姜喃一瘸一拐地往树林里走了几步,的确什么人都没有,那人或许看到韩原后就跑掉了。
她手撑在树干上,大口地喘息着,脚上又传来钻心的疼,低头看原本包着伤口的白色的纱布已然泛红,应该是刚刚跑的时候撕裂了。
韩原走过来把纸巾贴在她沁汗的额上,转过身蹲在她面前:“这回,你的脚伤要多养一个星期了。”
姜喃握着纸巾摇头拒绝:“不用,我还能走。”
“你不见了,大家都担心你会出事,我们多耽误一分钟,他们也跟着不踏实一分钟。”
姜喃无法反驳,又一次乖乖地爬上了他的背。韩原轻松的起身,完全没有负重感,大步流星地走着路。
这会儿姜喃的意识是清醒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的温度,看清他脖颈处的筋络,以及听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你怎么自己跑上山了?”
韩原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姜喃一时间语塞,随口支吾句:“过来看看将军墓。”
韩原姿势别扭的侧过头,露出完整的侧脸,黑眸带着笑意,他也真的笑了:“你怎么从小到大都只会给人添麻烦呢?”
姜喃愣住,鼓了鼓腮帮子,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看·:“你记得我?”
“嗯,看到秋千想起来了,”韩原腾出一只手捏了下她的脸,“你不会没认出我吧?”
“刚刚想起来的。”
十二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的变化都不小。一个从稚气未脱的初中生变成了优秀的考古研究员,一个从桀骜不驯的高中生变成了众人仰慕的知名建筑设计师和水原市第一集团的二把手。
她的思绪都在韩原的话上,反而没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
那时候年纪小,父亲从事的考古职业很难在家,正好赶上了暑假,她一直粘着姜父,姜父自知对姜喃的陪伴太少,就答应带着她一起来到这里。而韩原那会儿高中毕业,未来也要做考古行业,他便跟着韩父过来了。
大人们下墓的时候,就由韩原带着她玩,大树上的秋千便是那时韩原亲手搭建的。有次姜喃跑丢了,急得韩原跑遍了整座山才找到躲在树林里的她。
十二岁的年纪,到底还是小,离开妈妈一段时间,因为想家哭得稀里哗啦。
大人们都没有时间,只能由韩原安排她回家的事。第二天天一亮,韩原就带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喃搭上村民进货的小货车进了镇。
在客车站他给姜喃买了零食和水果,把她安全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中途下车,在姜母来之前不要和陌生人走。
当时的姜喃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放心,我也是大人了。韩原哥哥,记得约定吧,等你回来要记得和我隔天见呀!”
谁都没想到,再见时就是半个月后,两人父亲的葬礼上。
姜喃眨了眨眼,压下心里的酸涩感:“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我吗?”
“到这之后发现的,你不像第一次来这里的人。”
姜喃倒没想到自己的掩饰,居然早就被他看穿,不作声的靠着他的背。小时候,他也背过她,只是少年的背和男人的背相差很多,但带来的安全感却是一样的。
“我爸出事后,我病了一场,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刚刚给我爸烧香,才想起来我丢失的最关键的记忆,关于你的。”
“现在想起来还不算晚。”
“如果我没出事,你是不是打算项目结束后,就和我继续形同陌路了吗?”
韩原蹙了下眉:“没有,我想的是,等项目结了,回到哈盐好好的约你见面。”
姜喃倒没想到韩原居然连之后的事情都想好了,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她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葬礼上。那个爱笑的韩原变得异常沉默,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暖。在她嚎啕大哭得上不来气时,韩原只是冷淡地看着她:“人已经死了,你哭有什么用。”
“你还有需要守护的人,我才是一无所有的那个人。”
她只觉得父亲去世令人痛苦,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让她感觉这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再也不是温柔的韩原哥哥了。
随着年纪增长,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反而明白了韩原话里的意思,但她再也没见过韩原这个人了。
回到住的地方,院子还是来时的院子,可一切都和来时不同了。大门上挂着的破锁,用砖头抵住的仓库门……
姜喃收起心思,在韩原伸手拉门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拍他肩膀。力道有点重,韩原皱着眉瞥她:“怎么了?”
“先放我下来。”
“就这两步你还要自己跳进去?”
“不是,你别管,你放我下来就对了。”说着,姜喃就在他背上蹭,胸前的柔软贴着男人坚硬的后背。韩原愣怔一下,姜喃已经跳到了地上,率先去拉门。
大家都坐在大厅,饭桌上的饭菜未动,已经没了热乎气。房石磊见到她脚踝上的伤口,忙问:“你这是也摔了?”
那会儿房石磊回来通知老曹的死讯时,根本没注意到她受伤的事。姜喃也懒得解释太多,张口就说:“不小心刮到了。”
“没大事就好,先吃饭吧,然后大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
一顿饭吃得十分煎熬且沉默,两个女人没吃几口就匆匆撂筷回了房间,于涛眼睛红红的,身体一颤一颤地,看起来十分害怕的样子。
房石磊到底是队长,这会儿也知道稳住大局更重要,筷头敲在碗边:“别这么丧,回去好好送走老曹,来生还是兄弟。”
于涛强忍住的泪落了下来:“他们都说这是冤魂索命,我们当初就不该来这里。”话音落下,觉得抹不开面子,低着头跑回男宿。
房石磊放下筷子,沉吟一秒后,捂住脸哼出声。杜航抬手轻轻拍在房石磊的背上,无声地安慰后,将人扶回了男宿。
一会儿的功夫,饭桌上只剩他们两人。姜喃眼睛有些酸涩,心里不舒服,想着回房间收拾,被韩原一把拉住:“伤口还没处理,跑什么?”
姜喃坐下,望着窗外黑下来的天,喃喃自语:“韩原,你觉得真的是冤魂索命吗?”
韩原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声音淡淡地:“你问这个问题前就知道答案了。人的命是既定的,不是个人或是冤魂能够改变的。”
十一年前的塌方是一场意外,根本不存在什么冤魂,还是说这冤魂来自将军墓。不论是十一年前她们的父亲,还是如今的她们,都要跟着受诅咒?
得到这个答案,姜喃的情绪仍旧低迷,重新包扎过后,她直接回了女宿。
女宿安安静静地,两个女人都蒙着被子仿佛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铺边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套上一件分体睡衣就躺进被窝里。
后半夜的时候,隔壁床铺传来嘤嘤的哭声,另外的铺位也有了动静。姜喃背脊发凉,连忙起身把灯打开,只见隔壁床被子下鼓起一个大包。
姜喃把被子扯开,高瘦的女人正抱紧双臂团成一团:“我做噩梦了,老曹的那张脸一直在我眼前晃。”
赵蓉蓉还算冷静,让她们都坐下,左右看过一圈后才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老曹这个人虽然轴,我能理解他跑上山看将军墓,可山崖边离将军墓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呢。”
林琪更紧张了:“你的意思是冤魂索命?”
“什么索命啊,”赵蓉蓉无奈叹气,“你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说什么鬼鬼神神的,我是怀疑有人在阻止我们进将军墓。”
“哪有人阻止我们啊,说来说去,还是十一年前死去的冤魂啊。”林琪直摇头,“别说了,不然我更睡不着了,快点关灯睡觉。”
小房间重新回归于黑暗,姜喃闭上眼睛,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就是那个拿着卫星电话的黑衣男人,他在电话里说的的确是不让大家进将军墓。
那男人转过头的瞬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人的眼睛,有点眼熟,可一时间却想不到是谁。
姜喃掏出手机想搜索将军墓相关的新闻,可惜根本没有信号,连网页都刷新不出来。只得放弃地把手机放回枕头下。
为什么不让进将军墓,难道里面有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