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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覆灭
皇帝的帛书上说,廷尉卿查出敦诚伯府为贪图利益,往京畿六府中暗自安排了好几名官吏,还顶替了他人的位置。
虽说大都是无关紧要的胥吏之职,可一旦那人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后果则不堪设想。
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些上任的官吏是冒名顶替,他们还将真正的任官者一举杀害。
仅凭这两项罪名,按大衍的律法就足以杀头。
更别说,再加上他们侮辱皇家颜面,冒犯君威。
仅敦诚伯府一个,他们是不敢也做不出这种事的。
这件事情关乎吏治,背后定然大有玄机。
原来这时便埋下了祸根。
前世,敦诚伯府的恶行并没有被人发现。而今世,他们终于露出了龌龊的马脚。
还真要感谢淮阳姑姑举办的那场赏花宴,魏玺烟想。
如今,各项证据确凿,敦诚伯府一家已然下狱。
家产尽数抄没、收归国库,爵位也被褫夺。
“你倒是不用担心了,先前的聘礼,如今即便送回去,他们也收不得。”魏玺烟对魏华蓁说。
“可是阿母她……”
魏华蓁对此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贺氏生她养她,自己总不能将其一脚踢开。
但若舅父再敢拖累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教训。
“如今敦诚伯府被夺爵抄没,全族被押在狱中,以待秋后问斩。昭澜,你的婚约自不作数了。”
“可阿母总是因着舅父的拖累,好似丢了神智一般帮他们处理麻烦。蓁儿也觉得很为难,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到底,魏华蓁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她本就内向软懦,也没有魏玺烟活了两世的成熟心性。
即便她的阿母再没有远见,魏华蓁也做不到不顾血脉亲缘。
“昭澜,说到底你是大衍的长公主,而你的母亲最初只是先帝的少使,后来才被封为一个不高不低的八子。
无论是少使,还是八子,都不过是皇帝的妾室,又如何比得上皇帝的女儿?
你若自己能把威严立起来,你的阿母自然就会怕你。
世人都言夫死从子,你的母亲没有儿子,那么如今夫死从女,又有何不可呢?”
魏华蓁被魏玺烟的话给震住了。
这样一番不惧世俗、堪称独绝的话语,也就只有她敢说出口了。
……
“殿下,昀州太守派人送来公文,说已经在昀州官邸恭候你的銮驾。”
“昭澜,你可否代皇姊去见太守?你我兵分两路,皇姊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其实这一趟,魏玺烟也不是单单为了避暑。
皇帝初初亲政,无法对天下各处掌握得巨细无遗。
他想变革新法,就得熟悉诸多民生民事。
昀州不仅有皇家避暑行宫,更以铁矿闻名天下。
而铁务,是朝廷最重视的官营买卖之一。
长年日久,蛀虫泛泛。
昀州的这条铁矿,也是时候得肃清整顿一番了。
魏玺烟虽没有天子钦差之名,却负有代天牧狩之实。皇帝十分信任自己的胞姊,把整治铁务的权柄都交给了她。
这是他们在出宫之前,就在天子的案前商议过的。
“好。”魏华蓁压下心中的犹豫,点了点头。
她说过的,自己不可以令皇姊失望。
“乖。”魏玺烟摸了摸她的头发。
此番决定,她也是存了些许想试炼魏华蓁的意思。
——
因平康长公主点名要虞铮陪她同去,所以他让自己的副将虞湛率领仪仗从官道行至昀州府城。
而虞铮自己,则陪同魏玺烟和她的一部分暗卫乔装打扮,从小道潜入昀州城中。
魏玺烟记得很清楚,昀州太守高怀亮和裕州都尉李怀敬是一对亲兄弟。
裕州乃东疆六州之首。
上辈子,这个李怀敬就掌控了裕州的兵马之权,很快就将临近的几个郡县、乃至州城都攻了下来。
而当年若不是有虞铮率军平叛,力挽狂澜;那裕州反贼李怀敬几乎要囊取中原,直逼帝京了。
而魏玺烟也是几年之后,才从暗朝的密报中得知高怀亮和李怀敬的关系。
还有裕州的那些超出寻常规制的尖兵利器,若说没有昀州高怀亮的手笔,魏玺烟是绝乎不信的。
后来魏玺烟让暗朝司的人去抓高怀亮,谁知去晚了一步,高怀亮已经死了。
这明显就是背后之人要杀人灭口的阴谋,而高怀亮和李怀敬这对兄弟,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
可惜前世她终其半生,直到死前也没能揪出来背后的始作俑者。
自从那日醒来之后,魏玺烟常常会想,她的所谓重生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
“殿下,微臣还有一事不明。”
虞铮的话突然将魏玺烟的思绪拉回。
“郎公有何事不明?”魏玺烟侧首问他。
虞铮却被这声郎公给晃住了心神。
郎公是大衍帝女对帝婿的特称。
一般来说,大衍的已婚妇人都会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或者郎君。
但由于公主是君,帝婿是臣,君臣有别;所以为了避讳,郎公便成了公主对帝婿的特殊称谓。
虞铮收回了目光,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回答道:“殿下此次为何要分开行动?你就不怕留下昭澜长公主一人,她应付不得?”
“有什么应付不得的?作为大衍的公主,她只需端坐明堂,摆摆架子就够了。
至于为何要分开行动,是因为本宫想看看,这昀州的治下,究竟是不是外界传闻中的那般好。”
“私服暗访,能很大程度上避开昀州众官的表面功夫,真正体察民风。殿下心若玲珑,微臣佩服。”
虞铮一开始真的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般思虑。
魏玺烟却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话。
“怎么?难道郎公以为,本宫就该是传闻中那个恶毒又愚蠢的草包?”
“臣绝无此意,殿——”
魏玺烟忽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虞郎可要记住,稍后下车,你该叫我烟娘的。切莫暴露了身份。嗯?”
之前在路上商量好的,两人扮作一对来昀州经营绸缎生意的商户夫妻。
虞铮点了点头,魏玺烟这才放开他。
“虞郎不若先喊我一声试试?”魏玺烟又想逗他。
虞铮这个人自诩正经,唤她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句循规蹈矩的公主殿下,从未对她说过什么亲昵的称呼。
就连在做夫妻间最亲密的那档子事时,他也不爱言语,更不会用狎昵的称呼唤她。
听了魏玺烟的话,虞铮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