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喝水还是吃沙
我的老家在秦岭深山里面的一个小村庄里，从村子去往县城大概要走三个多小时的山间小路，小路的左侧紧挨着大山，右侧则是一条小溪，溪里的水格外清澈，每次我回老家的时候走累了，都要跑到小溪里面喝上一口，小溪里的水比现在市场上的纯净水都要干净，不仅干净喝起来还特别的甘甜。
我老家的村庄叫唐坪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听老一辈人讲当时有一个大财主为了躲避战乱拖家带口的跑到深山老林子里安起了家，这个大财主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也就是我的高祖父，他叫唐万里，是不是光听名字就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听爷爷讲高祖父的故事，他的身上发生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过今天我讲的是另一个故事，我高祖父的故事以后会给大家慢慢讲的。
塘坪村不大，总共也就三五十户人，由于村子里一大半的人都姓唐，所以叫唐坪村，我因为高祖父的缘故，我的辈分在村子里都是很高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见了我都要叫一声叔。
“小叔啊，你今天怎么不上学啊。”说话的人叫唐明有，他今年刚好六十岁，按理说他的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不过谁让我在村子里辈分大啊。
“今天周六啊，放假了。”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学校只能上到四年级，至于后面的年级则是要去距离最近的镇上才可以，我现在都记得小时候上学每次翻山越岭的走两个多小时，后来为了照顾农村的孩子，政府就在学校外面建了一栋两层楼的宿舍，从那之后我们这些来自附近农村的孩子都是每周五放学回家，周末下午自己带着一周的粮食去学校交给学校食堂，当然再去镇上上学的路上我也亲身经历过很恐怖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有阴影。
唐明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着我说道：“你看看，人上了年纪，记性都变差了，连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了，小叔啊，走去我家玩，我昨天在山上摘了一些五味子。”
我一听五味子立马兴奋了起来，在我们老家的山里有很多野果，野樱桃，野桃子，八月炸，五味子也是其中的一种，住在城市的朋友们应该很少见过吧？
五味子也是一种药材，它和葡萄一样都是一串上面有很多小果实，就是果实比葡萄要小很多，每年的入秋时分村子里的人没事就会进山寻找，采摘回来之后晒干拿到县城会有人收购，可惜现如今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了，国家的移民搬迁将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转移到了城镇生活，年轻人则都外出打工去了，如今村子里面留下的只是一些念旧的老人，山里的野果也没人去摘了。
来到唐明有的家里，他拿出了一箩筐的五味子，看的我口水直流。我也不管洗没洗就直接拿起往嘴里塞，一股涩味夹杂着淡淡的甜味，多年后我也买过五味子吃，但是再也找不到那个时候的味道了。
“慢点，还有很多呢，没人和你抢。”唐明有在一旁笑呵呵的说到。
“那个，大侄子，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二爷爷的事啊。”我一边吃着五味子，一边看着唐明有，其实我很想知道当年我二爷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依稀的记得那天天还没亮，我表叔跑过来找我爷爷说是我二爷爷被那东西打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没过多久我二爷爷就去世了。
“你想知道啊，我可以给你讲讲，但是你可不要害怕哦。”唐明有看着满脸期待的我说道。
我听他这么说，更加迫不及待了：“快说，快说，我问过我爷爷好几次了，但是他就是不告诉我。”
“你爷爷能告诉你才是真见鬼了，我实话告诉你吧，那天晚上是我把你二爷爷背回来的。”
“啊，真的假的？你那天晚上也在？”我一脸惊讶的看着唐明有。
“那当然，我那天可是和你二爷爷一块去的县城………”唐明有说着说着脸色露出了一丝后怕的表情。
在唐坪村北边的一个小山头上有一座道观，里面供奉着齐天大圣孙悟空，因此这个山头也叫大圣岭，我以前也问过我爷爷孙悟空好像是佛教的，为什么哪里的是道观啊，我爷爷当时和我说那里面供奉的是齐天大圣，不是什么斗战胜佛，长大后我也明白了，我们所有人小时候都是齐天大圣，长大了有何尝不是斗战胜佛呢？
齐天大圣的泥像高五米，宽两米，在它的旁边还供奉着一个半米高的石猴，听说是六耳猕猴，这座道观在我高祖父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具体存在了多少时间就没人说得清了，现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了省重点保护单位了。
秦岭也可以说是中国的南北分界线，我老家的村子你说它属于南方它也算得上南方，但是一到冬天却没有南方那么温暖的气候，有人说南方的冬天才是最冷的，那是你没经历过北方农村的冬天，特别是清晨的这个时间段，出去上个厕所，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酸爽，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冬天的时候在北方农村上过那种带有粪坑的厕所吗？那种无从下脚的厕所，现在想起来都记忆犹新啊。那个时候和现在比不了，没有空调，没有暖气，冬天全靠自己扛。
腊月二十六，这天早上天不亮唐明有提前穿好衣服就出了门。
“二姥爷，二姥爷，起来了没有。”唐明有站在我二爷爷的窗户外喊着。
“小娃子别吵吵了，早就起来了，进来帮我装东西。”唐明有的年纪比我二爷爷小不了几岁，据说他们是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当时他的辈分最小，那辈人都叫他小娃子。
“二姥爷，你行吗？要不我帮你背点吧。”唐明有看着我二爷爷背笼里面的玉米粒，少说也有上百斤，他自己今天只带了五六十斤，准备和二爷爷一起去县城卖掉，顺便在采购一些年货。
“小娃子，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是力气还是有的，就这点东西还用不着别人帮忙。”二爷爷说着就背着背笼往村口走去，二爷爷的家离村口不算太远，也就一两里地的距离。
“二姥爷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啊。”唐明有看着我二爷爷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走了好大一段距离，他在后面急忙追了上去。
“小娃子，你不行啊，别看我六十多岁了，但是走起山路来，我还没服过谁呢。”二爷爷看着后面跑上来的唐明有对他一阵的吹嘘，二爷爷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有多厉害。
“得，二姥爷你厉害，等到了县城，把玉米卖掉我请你下馆子。”
“下馆子？下个球馆子，有那钱不如多买两斤肉回家给婆娘娃们包顿饺子吃。”二姥爷对着唐明有就是一顿批评教育，让他不要乱花钱，无奈唐明有只能默默的跟在二爷爷身后，一句话也不说了。
早上10点左右，唐明有和二爷爷到了县城粮站，卖掉粮食后，他们又去集市采购了一些年货，等要回村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左右了。
不过这次他们回来的时候多了一对中年夫妻，据说是去我们村大圣岭还愿的，去年年关他们在大圣岭许了愿，今年顺风顺水还赚了一点钱，现如今去给大圣爷还愿。其实每年去大圣岭许愿的人很多，特别是年三十的晚上，大圣岭的小山头上面全是人，就算是现在也是同样如此。
冬天的天到了下午六点左右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等到他们走到大转盘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高空，由于要绕着山腰走一个U字形的路线，村子里的人都叫它大转盘，过了大转盘距离村子也就不远了。
月光散在大转盘中央的大山上，山上的枯树在月光的照耀下，倒影出现在山间小路上就好比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偶尔山上面还传来“沙沙沙”的响声，就好比有人在山里扫地。
“两位老哥哥，我老婆有点害怕。”这时那个中年男子对着我二爷爷他们说到。
“害怕？这条路老头子我走了几十年了都没怕过，你们城里人就是胆小，这样把小娃子，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你们两个城里人走中间这总行了吧。”二爷爷看着那对城里来的夫妻就来气，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二爷爷和唐明有估计现在早就躺在温暖的床上睡觉了。
走了一段路后，那个中年男子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连忙追上唐明有喊到：“老哥哥，老哥哥，你等等，好像事情有点不对劲。”
唐明有此时也很烦躁，城里人就是事情多，他回过头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城里人怎么那么多事啊，过了这个弯就到村口了，那还有这么多事啊。”
“老哥哥，事情有点不对啊，后面那个老爷子好像没见人了啊。”那个中年男子一脸焦急的说到。
“没见人了？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没见人了？”唐明有听到这话有点急了，他连忙往后面跑去，果然后面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唐明有见状急忙往山脚下跑去，他一边跑一跑高声的喊着：“二姥爷，二姥爷，你上哪里去了？”
“沙沙沙沙……”就在此时山上面传来了一阵飞沙走石的声音，那声音就仿佛千军万马过境似的。那对中年夫妻吓的抱在一起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二姥爷，二姥爷回个话啊，你上哪去了啊。”唐明有此时也急的满头大汗，他身上的那件大棉袄早已被汗水浸透，要知道我老家冬天的晚上可是零下十几度的啊。
“小叔子，你猜，我是在哪找到二姥爷的？”唐明有此时看着一脸入神的我还玩起来了猜谜游戏。
我满脸急迫的催促他：“快说啊，我怎么知道你在哪找到二爷爷的。”
“嘿嘿，我是在大转盘下面的一个小水潭边找到的……”
唐明有听到山上的动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要找到二爷爷，他一路狂奔跑到大转盘下面。
“二姥爷，是你吗？二姥爷说话啊。”借着月光，唐明有看见远处的小水潭边趴着一个人，（这个小水潭是我以前夏天经常泡澡的地方，不大也就不足十平米，深度一米左右）等到唐明有跑到小水潭边的时候，他看着那人的衣服，果然是我二爷爷。
“喂，二姥爷你怎么了，说话啊。”唐明有一把抓起二爷爷，等他看清二爷爷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惊了，只见二爷爷的脸乌青发紫，他的嘴巴鼻子甚至包括耳朵都塞满了沙子。
唐明有见状立马将二爷爷的脸朝下，他用力拍打着二爷爷的后脑勺企图将沙子都拍出来，拍着拍着唐明有眼睛的余光无意间扫到了小水潭的水底，凭借着月光他依稀的看到了一张人脸，那人脸很白，白的和面粉一样，头上还戴着一个将近半米高，形状如同一根棍子似的白色长帽，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水潭底下便什么都没有了，甚至山上的动静也消失了，此刻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二姥爷被鬼打了，快来人啊。”唐明有背着二爷爷一路狂奔向着村口跑去，那一对中年夫妻也紧跟其后。
“小娃子，怎么了，什么被鬼打了。”说话的是我的二叔，唐明有按辈分是二叔的孙子辈，但是总不能真喊人家孙子吧，毕竟人家的年龄和我爷爷也相差不了多少，所以二叔也和老辈人一样喊他小娃子，我另外几个叔叔也是如此。
我二叔就是我父亲的亲弟弟，二叔的家就在村口，他也是第一个听到声音跑出来的。
“是二姥爷，二姥爷被鬼打了。”唐明有看见我二叔长出了一口气。
二叔也发现了唐明有背后的二爷爷，他连忙上前将二爷爷背在自己背上就往楼门院子里跑。
楼门院子是村中央的一个大广场，也是我小时候的乐园，据说是我高祖父曾居住的地方，后来因为房子老化，村里就把这里的房子全拆了，空出一个大广场来，谁家要晒小麦什么的都会跑到这里来，甚至村里的大小事开会什么的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去年的时候我还回来过一次，这里已经长满了野草，早就没有往日的热闹场景）。
不一会楼门院子里挤满了人，我爷爷也来了，他老人家在村里是辈分最高的一个，每次村子的大小事都要先去找我爷爷商议。
“我爹来了，让我爹拿个主意吧。”二叔看见我爷爷来了立马把他老人家请到场地中央。
我爷爷蹲下身子看了看二爷爷，他转头看着二爷爷的儿子说道：“朝阳啊，你去大圣岭请老陈过来一趟。”
唐朝阳也是我的表叔，他也是我二爷爷唯一的儿子。
看着表叔往大圣岭那里跑去，我爷爷这才回头看着唐明有问道：“小娃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发生的事让唐明有现在都有点心有余悸，他将事情的原由告诉了我爷爷。
就在此时，我二叔突然说道：“不对啊，大转盘哪里离我家里也不远啊，从我家的院里都能看到大转盘，小娃子你说你听到了许多小石块滚落的声音，并且听你的话动静还不小，那为什么我在家里什么都没听到啊？”
“我说的全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唐明有这时指着那对城里的夫妻说到，我爷爷也转头看向他们。
那对夫妻也急了，刚刚的事情让他们现在都感到后怕，只见那个男的急忙说道：
“我和我老婆本来走的好好的，可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走了一段路后，我突然发现身后好像没有脚步声了，要知道那老爷子离我们也就几米远的距离，现在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以为老爷子走的慢掉队了，我和我老婆就在原地等了一会，可是始终没见老爷子的身影，我一个人又不敢回头去找，只能跑到前面找那个老哥哥了。”
说到这里那个中年男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老哥哥说的不错，就是有石头滚动的声音，就好比千军万马过境似的。”
“阴兵借道？难道被二伯他碰见了？”二叔此时一脸惊讶的说到。
“是不是阴兵借道还是未知呢，再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阴兵借道啊。”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到楼门院子对着众人说到。
他先是蹲在在地上看了看我二爷爷，然后想了想便对着表叔说道：“你去找根柳枝条。”
等到表叔离去我爷爷也靠了过来对那道士说道：“老陈啊，看出什么了吗？”
老陈沉思了一会对我爷爷说道：“全是天意啊，等朝阳把柳枝条带过来再说吧。”
没一会我表叔就带着一截干枯的树枝回来了，老陈接过他手中的树枝看了看，便吩咐众人将我二爷爷的上身衣服脱光。
老陈拿着柳枝走到二爷爷身前对着众人说道：“柳枝打鬼，鬼矮三寸，柳枝打人可以驱邪。”说着就用手中的柳枝狠狠的抽在二爷爷的背上，说来也奇怪，老陈也就打了三五下，二爷爷就有了反应，他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堆沙子，鼻子耳朵里也有沙子流出。
十几分钟后二爷爷清醒了过来，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人，我爷爷走了上来看着他问道：“二小子啊，你碰见了什么啊，怎么吐了这么多沙子啊？”
二爷爷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我爷爷说道：“那两个王八羔子，把老子架着就往大转盘下面的那个水潭边跑去，他们问我喝水还是吃沙子，老子当时心想喝水容易涨肚子，然后就说吃沙子，结果那两个王八蛋就往老子嘴里灌沙子，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爷爷不死心的看着二爷爷问道：“那你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吗？”
二爷爷想了一会对爷爷说道：“当时天太暗了，我只能通过月光看见抓我的两个人一个全身黑的和木炭一样，如果不是和我说话我都看不到那个人，还有一个就比较明显了，白的和面粉似的，他们头上还插着一根半米长的棍子。”
这时老陈突然对我二爷爷说道：“老哥哥啊，这段时间你就吃点好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当时周围人还以为二爷爷惊吓过度老陈让他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后面的事我自己都知道，只是老陈说的那话我多年后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件事过后，也就正月初，到底是几号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元宵节的前几天我二爷爷去世的。
至于我二爷爷的死因我至今未知，或许只有老陈一人知道吧，不过他也在前几年因病死了，这下我二爷爷的死因彻底成了一个迷，老陈死后的遗言是将自己埋在北沟，我曾经在北沟差点丧命，还是老陈救的我，当然这是后话。北沟也发生过许多离奇事件，不过自从老陈将自己埋在北沟后，哪里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