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西周史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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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商西周史丛考全本质检

中国古代对于祲晕的认识,与古代王权观念的加强颇有关系。

大约从晚周时期开始,日已渐成王者的象征,古代文献记载中将日与君主相连的观念可以追溯到《尚书·汤誓》。此篇谓“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依《正义》引郑玄说可知是夏桀“自比于日,……以不亡之征以胁恐下民也”。1294然而,此篇是战国时期述古之作,还不能据此断定夏代已有以日喻君的观念。甲骨卜辞中,祭日次数不多,尚未见到有将日与商王相关联的迹象。周代的“日”观念,一是用如日月星辰之日;二是用作时间名称。其受祭为神灵,只见于时代较晚的文献(如《礼记·祭法》),《礼记·经解》篇谓:“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1295这可能是将日与君相关联的最早文献记载,但细绎其意,到了这个时候,“天子”也只是与日月并明而已,并未明确肯定天子就是日的化身,或者说他就是“太阳神”。然而,春秋战国时期,君权已通过各种方式逐渐加强,“日”在人们心目中地位亦日隆,《左传》昭公七年说:“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1296这里已经明确将王喻为日。总之,可以推测,以日喻君是春秋战国时期才开始出现的社会观念。

在以日喻君观念形成的情况下,绕日之晕即被视为对于日(亦即君主)的威胁,是君主左右的乱臣贼子,我们前面所引《国语》《国策》等书的材料已经表明当时确已将祲晕视为不祥之兆。已经与殷人的观念有所不同。《韩非子·备内》篇云“日月晕围于外,其贼在内”1297,也是这种观念的表达。《汉书·艺文志》载有《汉日食月晕杂变行事占验》十三卷。应当是占断祲氛及日月之晕的专书。《旧唐书·方伎传》讲述望氛视祲的发展历史说,“术数占相之法,出于阴阳家流。自刘向演《鸿范》之言,京房传焦赣之法,莫不望气视祲,悬知灾异之来”。1298

汉唐之际,对于氛祲之事尤为重视,在不断的战乱弑杀过程中,祲氛皆被视为乱臣贼子的征兆。在不断的观察中,占星家还对于晕所表现出的祯祥进行分析,其中以《新唐书·天文志》的分析最有代表性。是篇说:

(肃宗)天佑元年二月丙寅,日中见北斗,其占重;十一月癸酉,日中,日有黄晕,旁有青赤气二。二年正月甲申,日有黄白晕,晕上有青赤背;乙酉,亦如之,晕中生白虹,渐东,长百余丈。二月乙巳,日有黄白晕如半环,有苍黑云夹日,长各六尺余,既而云变,状如人如马,乃消。旧占:“背者,叛背之象。日晕有虹者为大战,半晕者相有谋。苍黑,祲祥也。夹日者,贼臣制君之象。变而如人者为叛臣;如马者为兵。”三年正月辛未,日有黄白晕,上有青赤背;二月癸巳,日有黄白晕,如半环,有青赤背。庚戌,日有黄白晕,青赤背。1299

晕祲的颜色和形状随大气和地域变化而不同,主要有黄、赤、青、黑、白诸色搭配组合。一般说来,晕以苍黑为主者所示灾祸最重,晕离日近者预示贼臣制君,日晕与虹并见则预示有大的战争。由于晕祲多使天空昏暗,不如彩色令人赏心悦目,所以祲晕很少进入唐宋时代诗人的视野,与彩虹的备受青睐可谓大异其趣。宋元以降虽然与祲晕相关的记载仍不绝于史,但总体数量上却比汉唐时期减少了许多。这或许是由于人们知识水平的提高和见怪不怪的原因所致。

总之,殷商时人的观念中对于祲晕的认识比较客观。在甲骨卜辞中对于这种大气光学现象做了认真的记载。在进入占卜领域的时候,并未完全将其视为灾祸的征兆。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君主集权制的发展,在神灵系统中,日、月的地位上升,围绕日月出现的祲晕现象,逐渐被完全作为妖异不祥之兆。这种观念发展到魏晋时代达到了高峰,祲氛晕围都被作为乱臣贼子的象征。而稳定和平的时期则不会如此。按照《艺文类聚》卷十载三国时魏臣邯郸淳《大魏受命述》的说法便是,英主在位,“于时天地咸和,日月光精。氛祲不作,风尘弭清”1300,完全是一副朗朗乾坤、天清日丽景象,“氛祲”是不会出现的。

附图

[附图1]

[附图2]

[附图3]

(原载《殷都学刊》200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