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过江龙
一艘巨大的浮空渡船缓缓降落在凉州渡口。人群中一老一少从渡船上走下。
“先前船上那人不过是个嘴碎的凡俗，你没必要杀他的”
两人离开渡口后径直去了一家酒馆，坐下后老人轻声说话，语气却无任何情绪波动。
年轻人一手把玩着腰间环形玉佩，眉头微皱似乎有些嫌弃酒馆的油腻的桌面，此时听着老人的话，冷峻的面容上便有些不耐烦道：“可是我已经杀了”
“不是说不让你杀人，你以杀入道，世间凡俗在你眼中与猪狗无异，杀便杀了。
可那是渡船之上，杀了人就会有麻烦”老人依旧语气平淡。明明两人此时在讨论杀人的问题，但是那语气就仿佛再说今天与昨天一样吃了同样的食材一般随意。
“所以我把看到这事的那几个船客也一并杀了啊，这样麻烦不就没有了”年轻人冷峻的面容上有丝丝邪气环绕。
老人略一思索后点头道：“有理”
随后老人接着道：“如今你已到了出窍境，无需在以杀戮助长境界。只要此次不出意外，回山后只需安心修行必定能跨入大修士行列，只是日后莫要忘了宗门。”
老人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年轻人，世间修行法门千千万，老人所在的槐心宗更是冠绝一洲，拥有数条完整修行传承。
而眼前这位号称宗门最年轻的天才弟子却选了一条真正的逆天大道来走。
世间有一种人属于天生杀胚，这类人生来便比别人更能够承受恶念因果反噬。
这类人若是以杀入道的话修行前期境界必定一日千里增长极快。因为他们可以利用杀孽来快速助长修为。
当积攒了足够多的杀孽之后便可突破至出窍期。而这时候只要能够斩断过去的恶念因果纠缠，便能摆脱天道规则反噬。那么以后的修行路将一路顺遂，不如大修士行列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白了就是利用自身先天“优势”在前期抗住恶念因果反噬，后期再做成那欺天瞒地的大逆勾当。等于是在老天爷的眼皮子底下人为造就出另一种形式的天地宠儿，凭空多出一个出窍境。还能得到天地青睐一路登高。
只是要做成此事千难万难，先不说天生杀胚数千年不出一个，何其难寻。再就是要斩断恶念因果更是难如登天非顶尖剑修不可成事。
如今的慧灵天下剑修几乎绝迹，而顶尖剑修更是如凤毛菱角，哪怕最后找到了，不被当场斩杀都是好的。对方又怎么可能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帮着做成这事？真以为剑修斩因果就一点代价都没有？
看着老人的神情，冷峻年轻人毫不在意的道：“宗门帮我找的那位顶尖剑修就在这凉州？”
“对，此人当年欠了宗主一个天大人情，而宗主也正是因为想到此人的存在，当年才会同意你走这条道。如今我带着宗主的亲笔信来求此人帮忙，想必他不会拒绝。只是这人脾气古怪，谁都不敢保证最后能不能成。一切还得看你的造化。”
“呵”
年轻人似乎觉得那个求字有些刺耳，满脸不屑说道：“听说那个地方的入口就在凉州，还听说那里剑修茫茫多，难道就没有一个顶尖剑修？”
年轻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觉得凉州那人才是唯一选择。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听老人冷声道：“你若进了那个地方，必死无疑。”
“这么恐怖啊，真的好想去见识一番。”
看年轻人依旧是那副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的神情，老人难得有些严肃沉声道：“我劝你别有那种想法，那个地方就算是我去了也是说死就死了。这天下从来还没有人可以在那座城中放肆。”
年轻人呲笑一声不以为意。
此时酒馆里有酒客的谈论声吸引了年轻人的注意，只是凝神倾听片刻后轻声道：“这藏宝滩的五丰宝域听着不错，我想要去看看。”
老人却是有些不屑的道：“小小一个二流宗门的秘境能有多大机缘？不过你想去就去，只要别耽误了此行大事就行。只是那秘境入口在何处都不知道。”
老人说着微微皱眉，心想不行就自己亲自走一趟藏宝滩抓个长老之类的来拷问一下。
谁让眼前这个年轻人肩上担着宗门的兴衰大任呢，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要求只能尽量满足。就连那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宗主都曾断言，在他们这一辈人之后宗门往后数千年的兴衰就看这个叫赵臬的师侄了。
谁知下一刻食客门就谈论到了那枚意外流落在外的墨玉的事儿。就只听年轻人轻笑一声道：“那入口不就等着我去找的嘛，金丹女修啊，好久没杀了。”
年轻人喉结轻动，似乎想到什么助长食欲的事物。
数天后有个身材曼妙的却一脸麻子的女子踏上了去往荧惑州的渡船，女子对外宣称的身份是滚刀肉范二狗的远房亲戚。
在上了渡船之后便一直躲在房中从未出门，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做派显然是因为那一脸麻子怕人取笑而刻意躲着，毕竟世间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呢？
渡口广场上无人注意的一个角落里有个青衫身影在渡船离开之后也悄悄混入人群，一路往荒野走去。
“你就不怕我跑了？”
这是初八在乔装之后登船前与云宁的对话。当时的云宁闻言后笑道：“你觉得如今的我再去找李家寻仇的话还需要拉上你去说服张若水一起动手吗？”
一句话把美妇给噎的不行。恨恨扭头登船，同时又暗恼自己为何只是金丹境。
此后数天有消息传出有人在凉州中部一处山岭间见过那名手持墨玉的青衫背剑男子。
当时男子被五名散修围住，一番厮杀后，男子剑斩五人自己也受了重伤逃进山林就此消失。
有好事者专门在事后去了一趟事发地点，只见方圆数十丈内草木巨石皆碎，无数剑痕纵横交错撕裂大地，浓郁的剑气经久不散，只有五具散修的尸体遗留在现场。
那名得到墨玉的青衫背剑男子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剑修，此消息一出整个凉州江湖震动，那些原本想着去抢墨玉的修士，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不论邪修还是散修后怕的同时开始庆幸自己还未动手。
下一刻这些人转而大骂藏宝滩居心叵测，更有修士扬言今后别让他见到藏宝滩修士落单，遇到了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而一部分如无根浮萍一般的邪修散修则已经在计划着如何让藏宝滩付出代价了。
不过也有一人与众不同，一个面有丝丝邪气环绕的冷峻年轻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嘲，独自走入了那一处山岭。
出窍期修士哪怕是在一流宗门之内都属于高阶战力，年轻人在进入山岭之后心神四溢开来，眨眼间便覆盖周围数里范围，随着他鬼魅般移动的身形，快速又细致的搜寻着山岭间的每一寸地面。
不过两天时间就几乎搜遍了整座山岭。
“找到你了”
青年人脸上在笑，眼中却是杀意浓厚几个闪身便出现在数里之外，而在他前方，青衫背剑的云宁正杵剑而立一如当初在龙陨城自家宅院中练剑一般。
“追了我两天还真就只有你一人啊”
云宁嘴角微翘，心神却没有半点放松，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早该死在天雷之下无数次而又十分离奇的活着的年轻人很强，甚至已经超出了一般妖族统领的实力。
若云宁估算不错的话妖族中的大统领级别的实力应该与这人相当。
只听那年轻人眼中杀意越发浓郁，舔着嘴唇嗜血道：“不过一个快在慧灵天下绝种了的剑修，传的神乎其神，杀你，我一手就够。”
他还真就是独自一人来追杀云宁的。而与他一起的那名老人则是带着槐心宗宗主的亲笔信独自往北先行一步去寻找那位顶尖剑修。
并非老人托大不在乎这个师侄的生死，而是老人亲自去看过那五名散修身死的地方，根据老人的观察断定那名得到墨玉的剑修实力与元婴境修士相当，就算没受伤又能强到哪里去。
要知道他那师侄不止是出窍境，而且还是实打实杀出来的境界，论战斗经验跟杀伐手段就算宗门里的一些长老都自愧不如。杀个元婴级别的剑修又能难倒哪里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所要寻找的那名剑修脾气实在古怪，就连宗主都不能保证对方一定就会帮忙，老人但是到时候事儿没办成，师侄反而给那剑修一剑祭了天
对于整个槐心宗来说那就真是“天塌了”一般的噩耗了，保险起见由老人带着宗主亲笔信先去接洽一番，若对方同意再让师侄过来，若不行在想其他办法，也不至于有危险。综合考虑之后老人才放心离去。
“既然如此，那就赏你几斤剑气开开胃？”
话音刚落一袭青衫消失在原地，剑域之内剑气极重，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纠缠在一起。所到之处天地元气暴动，四周泥土翻飞树木皆碎。
只是几息过后两人分别退开，血水滴落，云宁杵剑喘息。胸口处堪堪避过心脏位置有个细小血洞前后通透。
而在他身前几丈之外的年轻人则色嘴角溢血，身上更是有数道被剑气割开的伤口，伤口极深流血不止。
此时年轻人惊疑的目光中有疯狂的杀意在凝聚，同时缓缓舔舐着嘴角的血迹。
“多少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在体会这种受伤的感觉，年轻人仰头伸长脖颈笑的有些癫狂，轻蔑道：“我承认你有跟我一战的资格。所以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臬来自槐州槐心宗，出窍期。”
这名自称赵臬的年轻人说罢整个人气势一变，恐怖的压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云宁屏息凝神双手杵剑稳如一根钢柱，死死钉在原地。
带着恐怖威压的手掌迎面拍了过来，赵臬眼中嗜血的欲望越发的强烈，甚至不顾自己被剑气侵入受伤的身体也要强行催动真元，只为杀死眼前这个小小剑修。
在赵臬的意识中杀人对于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而他也正是靠着不停的杀戮才有了如今的修为。所以不论修士还是凡夫俗子，这天下就没有他不能杀的人，也不应该存在这种人，哪怕是剑修又如何？
下一刻云宁闭眼，不看迎面拍来的手掌，看似随意举剑轻轻一划，带起一道清风。恐怖的威压中他如一叶扁舟摇摆不定脸色越发惨白。
清风是剑，“吹”过迎面而来的手掌。有利器划破血肉的声音在剑域内轻响。
手掌的主人瞳孔一缩，一退再退，一如当初云宁面对李家老爷子之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切断了赵臬整只手掌。
“还是不够”
剑域中云宁低声叹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晃了晃。持剑之手再动，又有数道清风在剑域之内出现。
赵臬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的身形带出一串残影躲避无形的攻击。然而剑域之内处处是清风，处处都是剑。
一道，两道，赵臬身上的伤口在逐渐变多，每一处伤口都深可见骨，哪怕以他出窍期的修为疯狂利用真元包裹各处伤口进行修复依然无济于事。
片刻后年赵臬浑身染血，瞪着猩红的眸子在剑域内腾挪躲闪，粗重的喘息声从他口中传出，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些许血沫。
天之骄子一般的他如何甘心，他想要杀了眼前的那个小剑修，然而两人之间不过数丈距离却好像一道天堑一般难以跨过。
而此时的云宁早已变成一个血人，强行用出张家老爷子的无形剑术让他原本就受伤的身体伤上加伤，全身气海沸腾，经脉欲裂。七窍中不停的有鲜血涌出，身形更是摇摇欲坠。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几乎完全靠着本能在战斗。
不知何时，清风停下，剑域消失。云宁意识模糊，艰难的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眯眼望着数丈外的那个血人。
“没。。死？”云宁呲着一口带血白牙，脚步踉跄艰难迈步靠近赵臬，此时的他已经无法维持剑域，甚至连剑气都用不出半点。
“你……很……好”倒地的赵臬眼中带着怨毒。一只手掌只有少许皮肉连接着，身上更是数不清的伤，最恐怖是腰部一道创口几乎把他整个人拦腰斩断。
满嘴鲜血含糊不清的对着云宁做出一个口型后，就见他开始艰难的移动另一只完好的手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腰间那枚环形玉佩。
玉佩被捏碎的瞬间一道柔和白光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大量血污。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啊”早已精疲力竭的云宁无力倒下，很久以前他就听老头子说过有些一流宗门会给门内嫡传弟子打造一种用来逃命的秘宝。
目的就是让这些弟子在下山历练途中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用来逃命。不过这类秘宝的炼制极其艰难，耗费财力更是难以想象，所以哪怕是顶尖宗门内的嫡传弟子也很少能够拥有。
谁曾想这么稀罕的东西今天就让自己给遇到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云宁丝毫气馁，他知道这只不过是自己实力不够罢了，就像真正的强者不会在还为战斗之前就给自己留好退路。城中三年他只见过剑修对敌死战不退。武夫出拳一往无前。何曾见过有人提前给自己炼制这种用来逃命的秘宝。
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的云宁开始调息，他现在需要尽快离开此处，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然后等待五丰宝域秘境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