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天下走狗
喝过了酒汉子返回城中酒铺。刚进门就有一只白瓷大碗迎面飞来。
不慌不满伸手接住酒碗，碗中酒水微微晃动没有泼出一滴，随手就塞给一位酒客。似乎这座酒铺只要开门就没有冷清的时候。
“跑哪找屎吃去了？这么多人老子忙得过来？”酒铺掌柜的阴沉着脸走回柜台处。
“抱歉抱歉，马上干活。”这位喝酒喝成了酒铺伙计的糙汉子熟练的抓过一块发黑的抹布往肩上一搭，开始穿梭于酒桌之间。
老吴，来碟盐水花生，赶紧的。见到汉子进来便有那熟悉的酒客叫嚷着。
这酒铺原先只有酒，不过自从老吴当上伙计后，铺子里就多了样下酒小菜，盐水花生。
用老吴的话来说就是寡酒喝不得，越喝越寡，最后喝成个孤家寡人媳妇都找不着，一辈子打光棍，啧啧啧，那叫一个惨。
此番言论一处立马得到了所有酒客的一致认同。有人当场就大骂掌柜的用心险恶，自己打光棍一辈子，还想连累大伙一起跟着遭罪。
更有甚者嚷嚷着要让掌柜的给陪他一个媳妇，不然这事儿不算完。
结果酒铺掌柜先是瞪了一眼远处憨笑的汉子然后冷笑一声道：“要媳妇没有，不过城里还有几条母狗单着，你要不嫌弃的话老子给你抓来，当场让你在这里拜个堂，后面巷子里洞房。说不准三个月后就能抱上儿子。”
一番话说的那个酒客直翻白眼，一众酒客跟着起哄，还有人说随礼两根筒子骨的，保准让新媳妇开心。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不管酒客如何闹，掌柜的说话如何难听，但却从未有人在酒铺内翻脸动手。
好像这个开了很久很久的酒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为了城中所有酒客的心安之地，出城杀妖归来到这里喝上一碗白烧，偶尔被掌柜骂上两句，一切都是很美好的事儿。
酒铺的热闹很快就被打断，只见城中一抹刺眼剑光升起撕开天空灰暗云层，尖锐剑鸣顿时响彻全城。
所有酒客在这声剑鸣想起的瞬间，便放下酒碗来到了街上，仰头盯着天空。
“是往生台的穿云剑”有修士低声道。
“要你说，老子又不瞎。”
修士说完又用肩膀挤了挤另一边的独眼汉子道：“老刘，是往生台的穿云剑。”
“滚你娘的蛋，老子虽然瞎但是没全瞎，不还有一只眼的嘛”最后说话这人正是前些日子被易丫头勒令出城杀妖的刘一眼。
汉子火急火燎跑去北边带了十颗妖丹回来，今日刚去交了任务来酒铺中喝酒。至于这个挤兑他的也是老熟人了，是当初一起蹲墙角看热闹的祁老鬼。
“赶紧走吧，一会去晚了吃不了也兜不住。”刘一眼说罢回头冲店里喊道：“老吴，那半碗酒给老子留着，一会儿回来喝。”
紧接着酒铺里糙汉子骂声传来道：“掌柜的说了，就剩一小口了，要么滚回来喝完，要么一会拿去喂你兄弟大黑。天寒地冻的也没个狗窝，正好给你大黑兄弟暖暖身子。”
独眼男子笑骂一声十分光棍的小跑回去一口干了碗里仅剩的一小口酒，随即祭起一道剑光消失在原地，跟着又有几道剑光紧随其后离开酒铺，同时城里也有数道剑光飞往同一个地方。
“娘嘞，这么大阵仗，掌柜的给说道说道。”趁着这会儿酒铺人少汉子偷闲挪到柜台边上。
“往生台的穿云剑，剑鸣过后，十息不到者，斩。”掌柜头都懒得抬，轻飘飘的话语中却是杀气森然。
“那些走了的都是在往生台挂了号的剑修，需要在剑鸣之后第一时间去往生台听取任务，至于那些没走的，则是等着城中统一安排部署。每次出城杀妖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出城多远，任务是什么都由往生台发布。”
“啧啧啧，这往生台真牛啊，俺老吴能不能去？”汉子习惯性的开始搓手。
“你？”
掌柜的难得斜了汉子一眼，然后满脸鄙夷神色：“吃屎都抢不上热乎的，还想着去往生台，配？”
吃瘪的汉子讪讪而退，不敢顶嘴。又听掌柜道：“你那六境底子还算勉强，一会儿关了铺子给你松松筋骨，临门一脚的事儿硬是踹不开门，换了老子早拿个碗撒泡尿把自己闷死得了。”
汉子闻言眼睛一亮，接着又道：“关门，不做生意了？”
“生意自然要做，不过往生台祭出穿云剑，喝酒的人很快就没几个了，正好关了门帮你一把，要不是你那死鬼师父跟铺子有点交情，我搭理你？”
掌柜说的交情汉子知道，老家伙欠了酒铺不知道多少酒钱，就连汉子听到那个数字后都差点哭出来。
最后只能死皮赖脸的在这里打杂还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龙陨城中又有几人能够欠着酒铺的酒钱？所以这欠钱也得有交情不是？
这么一想汉子又开始咧嘴憨笑。笑归笑但是掌柜所说的松松筋骨他还是很期待的。
他师娘也算是这城里的老人了，知道他来铺子打杂后，师娘只说了一句：“要是能在那位掌柜手底下学上几手的话，那么以后出城杀妖活着回来的机会就能大很多。”
要知道师娘与师父一样都是武夫，八境的师娘都这么说的话，那酒铺这个骂战第一的掌柜想来必然不会是个简单人物，这也是汉子能在这里待得住的一个原因。
许久不曾路面的背剑少女走上城头，跟少女一同来的还有不久前以一柄长霜剑作为赌注的挎剑少年。
“又见面了，我姓肖，是这城中本土修士名叫肖燊克”
挎剑少年见到云宁后微笑着开口，与那日相比肖燊克的态度显得热情了几分。见到青衫少年背上的长霜剑后眼中多出一丝讶异。
“我姓易单名一个云字。”
背剑少女语气清冷。
“你好，我叫云宁，来自幽州。”
早在两人到来之前云宁便收起古卷，他知道少女是往生台的人，来城头必然是寻他来的。
接下来少女没有多多说什么，直接抛给他一个小巧令牌。
“密谍司？”
接过令牌后云宁看着上面三个古朴小篆面露疑惑。
“今后你与他一样都属于往生台密谍司”
少女开口解释道：“密谍司主要负责去往北边刺探情报，妖族近年来活动平凡，相信很快你就会有任务。”
少女说完直接御剑离开，永远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嘿，希望你别多想，她从小就这样。哪怕面对我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也是这般。”肖燊克在少女走后笑着与云宁解释了一句。
得，估计又是那位老人的安排。既来之则安之吧，云宁收起令牌道：“你对密谍司了解多少？”
既然两人都同属一个部门，而且对方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土修士，想来能够多知道一些。
莫名其妙加入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部门，云宁自然想多打听一些有用的信息。
“哈，这你就问错人了。实不相瞒，我也是今天才加入的密谍司，听易云说要来找你，我就跟着来了。
“虽然我自小就在城中长大，但是也只知往生台，对于密谍司了解的实在不多。”
肖燊克摊摊手接着道：“小时候听爷爷说过，往生台有三司一部，分别为户籍司，铸剑司，密谍司和后勤部。”
“其中又以这密谍司最为神秘且权限最大，不仅负责刺探妖族情报，同时还监察城内，手握生杀大权，发现奸细只要证据充足便可直接斩杀。”
“而且在战时，密谍司还有督战之权，在战场上有专行独断之权。”
“那易云？”
“她呀，虽然自然也是密谍司的人，不过她同时也是咱两的顶头上司，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执行任务咱两跟她是一队。”
总算是对这密谍司有几分了解了，云宁稍稍安心，同时也惊叹这密谍司权利之大。就是不知道那位城主大人把他丢进密谍司的目的是什么。
“好啦，我也该走啦，今天本意就是过来跟你熟悉熟悉，毕竟以后要一起外出杀妖。不过要是哪天你养出了剑意的话，记得请我喝酒。”来人说完特意看了一眼被他背在背上的长剑。
“就凭你这句话都值一顿酒了，先欠着，肯定请你”云宁笑着回答。
城头上，独自一人的青衫少年跃上罡风凛冽的城墙，少年握拳低语：“妖族呐”
语气中似有期待。
不过下一秒云宁就翻个白眼飘落下来，因为有个看似普通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头，老人冷笑道：“养出剑意了？就想着杀妖？”
云宁心说您老人家也不怕把我吓得再给摔下去，就这深不见底的高度换个八境武夫体魄来也得摔成肉泥。
不过一想到老人似乎能够看穿人心，云宁立马露出一个乖巧笑容道：“城主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来传你一剑，至于能够学到多少看你小子的悟性了。”
“不过先说好，以八分为界限。学到九分是你的本事，学到七分那就多挨上一剑，以此类推少一分多一剑。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算完。不用这么激动，把你小子心里那些感谢的话先留着。”
云宁知道对方不会无聊到开这种玩笑，于是心里开始发毛，不过接下来老人的一番惊人言语更是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就听老人似笑非笑道：“你小子也不用谢我，毕竟在这破地方做了几千年的走狗，好不容易来了个同门师弟，自然是要特殊照顾一番的。”
“哦，看你小子那副表情可不像是惊喜啊，怎么，那老头子没跟你提起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老人神色复杂接着道：“上一次是老头子亲自押着我到这里做了一条天下走狗，时间一晃就是整整八千年。如今又把你丢过来跟我作伴，做师兄的自然要送些见面礼的”
整个人已经彻底麻木的云宁心湖间巨浪翻滚，脑袋里一团浆糊：“师……兄？”
“怎么？不信？”
老人冷笑一声：“小独峰上那三间破屋你道是谁修建的？那副棋盘又是谁劈石刻制的？”这一刻老人眼中多了些追忆神色。
“一万年了啊，师父您说的那个世道会来吗？”老人最后一句话是以心声说出，所以云宁无法听到。
不过此时的云宁已经完全信了老人的话。额……是师兄。
毕竟老人不仅知道道书的秘密，而且还能说出小独峰上的详尽事物，就算要骗他，也没必要冒充他师兄不是？除非吃撑了。
“准备接剑吧”
上一秒还在回忆的老人，下一秒整个人在云宁眼中无限放大，呼吸之间仿佛便高出天外。
紧接着有一剑从天外而来。然后云宁运转真元灌注双目后看到了千剑万剑，剑剑轨迹不同却都剑意森然，少年眼前一黑十分干脆的晕了。
老人冷笑一声，也不理会躺在地上的便宜师弟，背着手悠悠然走了，任由那个晕倒之后还偶尔抽搐一下的少年独自在罡风中煎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云宁缓缓睁眼，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剑脑海里如针扎一般，那千万剑的运行轨迹就像是一副绝世画卷浑然天成。
雄厚的剑意充斥整个天地，面对那一剑就像是在于整个天地为敌一般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念头，只能束手待毙。
“既然醒了就说说学去了几分”
老人的出现依旧是悄无声息。
云宁眼睛一转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笑脸道：“有七八分了”
“哦？”老人笑了一下。
云宁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听到老人接着道：“老头子心神受天外牵制，想必这些年对你疏于管教，才造就了你这幅疲懒性子，如今我这个做师兄的只有辛苦一点了”
又是满天剑影袭来，城头再次回归寂静。
美妇初八缓缓走上城头，虽说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但是脚步却是很稳。
来到城头后看到那个躺在地上不时抽搐一下的身影，初八内心一惊，再看到那个高大老人后，眼中杀意暴涨想都没想一把幽光匕首就要丢出。
只是当那个高大老人随意看了她一眼之后，初八顿时如坠冰窖，全身无法动弹。
“人死不了，东西留下。”
初八咬了咬嘴唇似乎想到些什么，轻轻放下手中竹篮躬身离去。
“既然醒了就别装死”
随手一招竹篮里的酒壶便飞到老人手中。
“学去几分？”
“有二三分了”总算学乖了的某人呲牙咧嘴苦笑着。
“还算老实，接剑吧”
“……”
数月后一直在城头“挺尸”的青衫少年脸色惨白身形消瘦，还未睁眼便一掌拍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整个人借住反震之力急速横移出去。
来到半空后少年一脚跺在城墙之上，坚硬的城墙发出一阵闷响，少年飞掠的速度刹那间提升到了极致，化作一道流光往城中飞掠而去。
紧跟着有个身形高大的老人凭空出现在城头，眯眼盯着那那道快速逃窜的身影，老人面露嘲讽随手一指点出。
本就快如闪电的青衫背剑身影，下一秒在空中惨叫一声，好似被远古妖兽一掌拍中一般飞掠速度又快几分，如流星一般向着城中砸下。
若是抛开那少年口中那一连串的惨嚎以及落地后的凄惨模样不谈的话好像还挺能唬人。
被某人砸在地上的响动惊动后修士们纷纷咋舌，模样凄惨但是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少年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后，呲着一口白牙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天神下凡？”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