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桐来到翊坤宫的时候，宫女们正在传菜，梁九功憋着笑意亲自给她打帘子这倒是让她受宠若惊。
后来，晚桐才明白那笑意代表了什么。
周围的人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看见她都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晚桐狐疑的看了看身上穿的暗红色旗袍，大概了解了他们为何发笑。
这暗红色旗袍宽大老气，本来她说不想穿这个，但李氏执意要她穿上，董颚七十也在后院嚷嚷，无法，晚桐才把这衣服套在身上。
如今木已成舟。
在众人注视下，晚桐提着沉重的大旗袍朝着正厅的人跪拜下去：“给皇上请安——”
当梁公公来董鄂府指名见晚桐时，董鄂府可把这当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李氏亲自看着晚桐梳妆，董颚七十在屋里来回挪步，好容易才把她送到梁公公面前。
梁公公看到她之后也愣了半晌，他上下打量着晚桐，很是不可置信：“这……就是晚桐姑娘？”
晚桐抬起头：这人很眼熟，还给过她一些银子呢。
“你多大了？”
“十三。”她嗓音清脆，又带了些熟人相见的欢喜。
常年跟在皇上身边，梁公公听个尾音儿就能分辨她正是皇上要找的人。
梁九功把目光从晚桐脸上移过去，带了些看透一切的精明：“成了，你跟我走吧，皇上等着召见呢。”
“啊？”董颚七十一脸错愕，以为是梁公公问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意思。他连忙追出来给梁公公封了喜包，“您多照看……她甚不经事……”
“成了，董颚大人，放心，只是闲话家常。”梁公公抖了抖拂尘，弯腰上轿。
一路上，晚桐兴奋的同时还有些紧张，也不知道好不央的皇上找她做什么。
厅内，晚桐这种不甚美观的跪拜着实不符合满族人见驾的规矩。
老十快人快语：“这算是什么礼数？”
晚桐抬起头，瞪了一眼十阿哥，又觉得在皇上面前不能放肆，便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康熙淡淡地道：“你抬起头来。”
晚桐慢慢抬头，眼神扫了一眼康熙，又把头低下。
一张双颊绯红的圆脸儿在白茉莉粉做底儿的映衬下犹如一张猴屁股脸，这打扮在阳光下并不显眼，可一进屋里，就越发像是个猴儿屁股了。
康熙震惊的朝着梁九功看了一眼，梁九功确定的点了点头后康熙才稍稍放下心。
晚桐——被李氏收拾的如同唱戏的老旦，先不说她的粉面油头，单是那一身暗红色宽大旗袍，就好像是做了好些年的老太君。红扑扑的脸颊，眨巴眨巴的大眼珠儿再加上头发后凌乱的如开屏孔雀的发尾。实在跟“闺秀”二字不沾边，也难怪康熙吃了一惊呢。
“噗……咳咳……哈哈……”老十刚好瞟到了梁九功的点头示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皇阿玛的吃惊，终是没憋住，喷出了一口茶后笑到手抖，连忙把茶杯放在桌上。
众人瞧了他的模样，又看了看晚桐，也随着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康熙也忍俊不禁。只有八公主没有笑，她一只低着头搅动着手里的丝帕，与旁人格格不入。
康熙。
即便是做了三十六年的皇帝长时间养尊处优，可也能在脸上看出些时光流逝的痕迹。他强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制止了众人。
晚桐再次抬起头，刚刚众人的哄笑让她莫名其妙，她以为众人只是在嘲笑她的衣服。
宜妃连忙笑着解围：“是谁给你画的这个妆扮，你的丫头呢？这么不上心的吗？”
“回娘娘……我并没有……”众人的笑声压住了晚桐的解释。她的确想说她并没有丫头，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这会子了，还是别给董鄂府抹黑了，晚桐只好道，“主母说，这样喜庆，主子们看了心情会好。”
“你们主母也是老糊涂了，年纪轻轻怎么打扮的如此老气。荷月，去！带大姑娘到厢房梳洗，再找身合适的衣服给大姑娘换上，瞧瞧这小脸儿造的，像是从哪个戏台上下来的……快去吧……”
“谢娘娘……”后知后觉，晚桐站起来，被一个叫荷月的两把头姑娘带出门去了。
婉榆也站起身来：“禀娘娘，我跟阿姐身量一样，我去拿我的衣服先让阿姐换上吧。”
宜妃摆摆手让她快去。
待到婉榆出门，康熙抚了抚眉道：“梁九功！”
“皇上，这不干奴才的事，奴才说了，请董颚府大姑娘相见，大姑娘就这打扮儿出来了。奴才还以为这是大姑娘特意这么打扮儿的呢！”
康熙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吧！”
厢房。
晚桐对自己的装扮懊恼又无语。
都这会儿了，主母李氏还真是会充“好人”。
董颚婉榆亲自盯着晚桐梳妆，晚桐曾嫌弃头发过长，拿着剪刀把自己头发剪的参齐不齐。
“生了一场病，头发不知怎么就变脆了。”晚桐扯了谎。
这实在梳不了小两把头，荷月只好把头发梳成两条辫子偏在一边。
等到晚桐换上婉榆的一件彩蝶穿花裙后，婉榆以姐妹之间要说些私房话，拿了几两银子便打发荷月外面等了。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化成这样，你要闹鬼啊。自己丢人别连累我！”婉榆向晚桐发难。
晚桐毫不在意：“那得多谢你的好母亲啊，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我还纳闷呢！”
见她提到了自己母亲，晚榆吓了一跳，厉声喝道：“宫廷内外，你别胡说！”
晚桐道：“现在知道怕了，你娘让人给我梳妆，带我去见客，我还以为又是见什么阿猫阿狗，谁知道是见皇上，也要问问你娘安的什么心！”
晚榆冲过来捂了晚桐的嘴！眼神十分恶毒。
晚桐后知后觉她刚才是有多放肆。
“不许胡说！再说我便撕烂你的嘴！”
晚桐掰开她的手，十分嫌弃：“你试试啊，好大的谱！”
正厅，众人一一落座，晚桐正式请过安后，被安排坐在了八公主旁边，原来这个位置是婉榆的，今日饭桌上比平时多了三、四个人，她只尽量让自己存在感降低。
这一顿饭，吃的晚桐头昏脑胀。
饭桌上只有宫女布菜的声音，晚桐看向众人，以阿哥们为首，大家小口吃饭。晚桐敢说，一盏茶过去，旁边八公主都没吃完半盏米，看到康熙放下筷子，众人也都把筷子撂下了。
一顿饭的煎熬可算过去，胤禟与老十以回去做课业为由，打了千告退了。就连八公主也请安离去。月华、晚榆被宜妃找了个由头派遣出门。
晚桐站在一边，用眼神示意婉榆给她想条理由，也让自己从这间屋子移步。
婉榆摇摇头，自顾自掀帘子出去了。
“皇上您瞧啊，这小丫头梳妆之后可机灵着呢。”宜妃拉着晚桐到康熙跟前。
康熙端着盖碗茶杯一下一下抿着浮沫，头也不抬：“你不了解她，她呀，最是伶牙俐齿。”
“这……让皇上见笑了。”晚桐硬挤出一个微笑。
“你是董鄂家的？”
礼多人不怪，晚桐便跪了下来：“是。”
“一个姑娘家……怎么跑那个地方去了？”康熙放下茶杯，盯着跪下来的晚桐，他还记得她说她背后有人，敢情还是二品大员府里的千金。
“不敢欺瞒皇上，实则是为了挣银子……可那地方查封了，银子还没拿到……我亏死了……”晚桐道。
“挣银子？你很缺钱？”晚桐说话，没头没尾，康熙听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有没有……我只是……我……”晚桐连忙摆手，吞吞吐吐实在不像是晚桐的做派，可也不能说堂堂二品京官儿的女儿缺钱因为花进青楼挣银子呀。
“你在里面可有听到过耳熟的名字？”
“可遇见过官员相互勾结的事情？”
“你可知道那主事的是听谁的指派，为谁做事吗？”
晚桐头摇的像是一支拨浪鼓，仔细回想，她只在里面呆了十几天，青玉阁就被查封了。
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
康熙的脸色沉了下来，晚桐心道不好，怕他疑心自己知情不报，绞尽脑汁编出了因为撂牌子心烦便出门散心却被人被拐进青楼的可怜女形象。
“只知道那人叫花儿姐，她说看我像是个读书识字儿的，就把我扣在里面给人捉刀代写唱词。说写得好，每天都有二两银子，还答应我不打不骂，我就在里面呆了十几天，后来，那个……店……被官兵查封了。我就偷偷跑掉了。”
“哦？当初谁拐了你？可记得模样？”
晚桐抽动了一下嘴角，她瞎编的，哪里记得什么模样？她又只能摇摇头。
康熙还想问些什么，看了看一脸悲戚的晚桐，便忍住了，说道：“罢了罢了，我乏了。宜妃啊，我看这丫头就别在这里扰你清静，更别把老九老十带坏了，梁九功！去把她送到德妃宫里学些规矩吧。”
晚桐错愕的抬头，康熙早甩开大步摆驾南书房了。
什么？不是送她回家吗？送宫里做什么？
“梁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啊？”晚桐快走两步，她也想拿出些银子打点一下，可是囊中羞涩。
梁九功也不接茬儿，一路安抚着晚桐：“哎呦姑娘，我怎么能揣测圣意啊，总之一句话，您好好的在永和宫学规矩，要多听少言，日后啊，还有您的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