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香半夜朝元（朱有燉）

《小天香半夜朝元》，簡稱《半夜朝元》（或作《夜半朝元》），《遠山堂劇品》著錄，現存明宣德間周藩原刻本（《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據以重排）。

小天香半夜朝元引

闕名[1]

世之有精神血氣者，則有死生；有形像物色者，則有成壞。此皆造化必然之理，陰陽消長之道，不可違也。惟能保精神、煉氣血，於千萬年而不死者，故名曰仙。然爲仙者，有天仙、地仙、神仙、鬼仙之類不一，或有羽化飛昇、出神棄屍之名各等。

予觀今世楊仙姑，可謂天仙也。仙姑京兆妓籍人，姓楊名小天香，道號守靜。在元時，適河南安生右丞。早寡，年甫二十一歲，惟撫幼子以度日。其母憐其寡居，自河南取回京兆，欲其復爲迎送之事。仙姑怒曰：“妾聞婦無再醮之理。妾雖出於妓籍，斷不可從此，以累婦德。”其後，母欲强逼之，遂潛遁入華山玉女峯頭修道。蓬首跣足，外棄形骸，寒暑不易其志，煉就神形，遂得悟道。後遇陳希夷，點化朝元。京兆人有夜聞空中仙樂和鳴，覩一老仙，攜數女仙西行，其中仿佛一人若昔日名妓小天香也。

予聞斯事而嘆曰：異哉！神仙之化，爲不誣矣。向之所謂精神血氣之不耗而致然與？不寧惟是，而仙姑能守婦道，雖出於倡優之門，而節義俱全，比之良家婦女不能守志者爲何如耳？於世教豈無補哉？特以次第，編爲傳奇，庶可繼乎麗則之音，非若淫詞豔曲之比也。政所謂“詩人老筆佳人口，再喚春風到眼前”，誠如是言耳！故爲引。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明永樂宣德正統間自刻本《誠齋雜劇》二十五卷所收《小天香半夜朝元》卷首）

附 半夜朝元跋

吳梅

此劇以伎女修眞入道，爲劇家別開生面。涵虛子論劇，分爲十有二科，中有“神仙道化”與“烟花粉黛”二類，此劇則合而爲一矣。憲王《自序》云：“仙姑能守婦道，雖出倡優之門，而節義俱全，比之良家婦女不能守志者爲何如？”是作詞宗旨，亦復正大。

明中葉詞人好作麗語，王蓋唾棄之矣。劇中警策處頗多。如首折【混江龍】增句，“指山賣磨，見景生情”等語，屬對工巧。【後庭花】引用《楚陽臺》、《曲江池》、《翫江樓》等，皆劇場故實，亦得元人運典之法。他如第二折【滚繡毬】諸曲，第三折【梁州】、【感皇恩】諸曲，第四折【新水令】、【雁兒落】、【折桂令】諸曲，尤精心結撰，爲劇中勝處。

又，元劇凡詠神仙事者，末折輒數述八仙作結。卽如臨川聖手，《邯鄲·合仙》亦未脫爛調。此劇以細樂步虛作收，不拾前人牙慧，更爲髙潔。其中【青天歌】，倘亦以步虛聲歌之，當令人耳目一新也。

霜厓。

（《奢摩他室曲叢》第二集《誠齋樂府跋》）

[1] 此文當爲朱有燉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