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船扬
世界如同被装入小小的墨水瓶，天穹依旧漆黑。
隔着一层厚厚的金属，庆星河仍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刺鼻味儿。
除了刺鼻，没有其他任何词可以形容这样的味道，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词语是因为它而创造的。
那是这河上漂浮的，亘古不变的味道。
光是味道涌进鼻腔，就足以让人联想到那来自地狱的恶魔，咧着嘴对你微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领头的，离庆星河只有一步之遥的男人退步，灯光摇摆着，从庆星河眼前消失。
“浪，好高的浪！”，在门口监视的人颤抖着回答道。
“浪，什么浪？”，知道事情向着他们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可是作为领头的人，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在他迈步往外走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船长的嘶吼的咆哮，“舵手左满舵，我们朝浪走！！”
在海啸来临的时候，有常识的船只会朝浪的方向驶去，在浪的破坏力到达顶峰之前，越过它。
“船长，我们动力室的聚变装置被停了。”，对讲机里绝望的沙哑声传来。
“关了就再启动啊，他妈的，启动会不会？”，对讲机在船长手里，隐隐有变形的趋势，青筋在他的额头暴起。
一群人，吃饭的时候积极性比狗还高，一到出事的时候，一个二个跑的比狗还快。
他能在记忆中清楚地分辨出，他在同意晚上聚餐的时候，现在这个在对讲机里给他汇报情况的人吼的最大声！
妈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又掉链子了？！
“我们在尝试启动，可是……”
“别他妈可是，有问题就解决，要帮手就直说。”，对讲机里的话还没完，船长就已经无情地打断他，因为实在没有时间再去听他可是了。
在船顶的探照灯下，翻起的粼光此刻正高悬于他们头顶，似达摩克里斯之剑，已经降下避无可避的一击。
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被一个聚会彻底打乱了节奏。
他们要押送的人已经不知去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现在还在船上。
但，这么一艘货轮大小的船，仅凭他们现在的人数，要找这些藏匿于船上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巨浪的轰鸣声中，船长隐约听到了对讲机里传来的哀求声，“求你了，你快动一下啊！”
然后是砰，皮靴踢在坚硬铁砣上发出的闷响。
不是船舱的那一队人马故意拖延，实在是发动机按下重启的按键后迟迟没有反应。
在滔天巨浪面前，这只货轮就像是一只面对凶猛天敌哑火的小狗，引擎的轰鸣从凶猛的吼叫变成了低声的呜咽，甚至夹着尾巴匍匐在地。
就这点出息。
然后，又是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吃痛的吼叫。
嗡！
似乎是船长临死前的幻觉，他好像听到了，来自引擎的呢喃。
“你在搞什么？”，他向着对讲机提问。
“船长，我们成功了船长。”，或喜或悲的声音低吟，就是隔着对讲机，他也能清楚知道对面那人现在脸上涕泗横流的笑容。
瞧你那点出息。
“别急，我们离成功还远着呢。”
“这么说你是不信任我咯？”，对讲机里另一个声音响起。
这是他船上的大副，如今正担任舵手一职。
“瞧好了，我这就给你看看我们从科技部那里搞来的好东西！”
如果抛开他们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拐卖了一个孤儿院所有人的人贩子的事实不谈的话，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拍成一部末日灾难求生的大片。
类似于《2012》里面的场景。
像是电磁炮的声音，或是太空中飞船进行加速前的轰鸣声。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发射脉冲时通过压缩空气弹出脉冲棒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在船的尾端响起，像是星际穿越的前兆，也让人联想到万里阳光号的风来喷射。
嘣。
一声微动。
船尾拖着一道蓝色的闪光，将身后厚厚的黑色的，让人一眼就陷入绝望的河水远远抛在身后。
像哈雷彗星那样，直奔天际。
直冲那道高高地好似天幕一般的海浪。
是海啸，却发生在河道上。
本应该是朝前推进，它却高高顶起。
这么不合理的东西，好像有一个，按他们现在的话来说，有一个A级的人动用了秘能。
可是，船上没有一个人是这样的能力者，按理说，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有人存在的。
这样的地方，充斥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排斥着地球上的人类，排斥着不属于它们这里的力量。
但他们的船上，又没有能够唤起这样滔天巨浪的人存在。
怎么能有这样不和常理的东西存在呢，海啸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发生？
在这样的河道里？
船长有他的直觉，好像还有什么不合理的东西，就藏在这一片高高扬起的水浪下。
不，是肯定有什么东西。
在他接到的那个电话里，他的领导含糊其词，示意让他送一批货。
这个唯一危险的地方就是要经过撒旦何畏所创造的，现在已经堕落的那片世界的通道。
不过，领导说，“放心，这次我们给你准备了船，你只需要带一群人过去就好。”
因为自己一直在他的手下办事，他好像连自己应有的权益都没给自己。
就好像，好像把自己当作了他的财产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坏了大不了再换一个新的。
狗都不如。
可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稀里糊涂地答应呢？
最后一句他没有想到。
或者，他根本不会去想，自己安安心心，在大老板手下干活，拿自己那份薪水就好了，其他的不用自己多想。
他只是一个打工仔罢了。
嘭！
船身剧烈一震，好像发生了巨大撞击。
船底吃水大概三米，正乘风破浪，朝着那并不存在的朝阳，向着天空驶去，行驶在海浪一般的墙上。
终于，核聚变箱负荷运载所散发的大量热量强迫动力系统的过载运行终止。
他们，也终于到了浪的顶端。
接下来，就是迫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