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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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舍我其谁(二)

玄今傲数次出手,依然不能近那景门王身,于是收敛身法,以待时机。

那景门王乃真仙境高手,一身黑袍玉带,佩着火焰腾纹,目中无物,好似君临天下。

玄今傲看见那邪猿凶像上被人刻意雕琢了无数纹路,森然神秘,红光流转,仿佛要重生过来。

贺兰君瑶站在巨鹰石像喙上,在她身后是一千名箭门精英,与她共同对峙着膺击,拒礼二道长。

“休门王,河洛上人早知你身份,但怜你身世,故令我等宽容于你,任你留在羽门中修行。”

“你旧仇未解,如今又要去结新仇,置你一众同窗于死地,你当真有这般狠心肠!”

贺兰君珧身负黑甲,背负长弓,对拒礼道长道:“华谦君的弟子——全部都要死!”

三凶像突然喷出庞大的炽热熔柱,直冲南樟村民与羽门弟子集结所在。几乎与此同时,四周碧光冲天而起,一个庞大阵法如六角棱柱将南樟村重重护住。

天空上,唐玉嫦呼道:“看哪,那是鳞川的阵法!鳞川人已经出手了!”

那冲天碧光已经远远高过了云界众人所在高度,云尊者平静说道:“天尊正在三帝城中会谈,不可轻举妄动。”

唐玉嫦紧紧盯着下方,忿忿道:“祖父未免太谨慎了,我们这般隔岸观火真叫天下人取笑。”

那云尊者忽地严声道:“你个小娃娃懂什么!说话小心你的身份!”

唐玉嫦眉头紧皱,闷声不吭看着地面。

炎柱击中大阵的同时,四位道长已落在大阵四面,护持着大阵抵御攻势。熔岩迸落地面,焦臭四起,南樟村内处处起火,转眼一片火海。

这凶像神威未知,道长们不敢轻易分心,只能任由熔岩流淌成河,吞没南樟。远奔而来的虎豹熊狼,蛇豕狐兔与村中的牛羊鸡鸭顷刻倒在火海炙河中,众人耳边哀鸣不绝,悲泣不止。

道长们坚心护阵,将大阵又扩大几分,阵中熔岩瞬时凝结,不再流动,而余下的百兽仍然不肯离去,对着阵内嘶吼呼唤。

箭门三王已合力一处,景门王炎襟道:“鸑鷟一旦出阵,我等即刻配合另外三王擒拿!”他又对贺兰君珧道:“此行任务在此,休门王,请你慎重!”

贺兰君珧目光幽幽道:“放心,我不会轻易出手的。”

寒山宜的两千冰甲将士尽在鸑鷟身上,制住它的羽翼,抓住它的巨爪,不使它破阵而出。

看着那凰鸟哀鸣挣扎的模样,阵中众人于心难忍,明狂对身边寒山宜道:“寒将军,令她收了兽身回来吧!”

寒山宜的目光只看着远处石像,“大阵若破,阵中军民全要葬身火海,鸑鷟神躯是我们唯一最后防线!”

明狂紧握弯刀牙关紧绷,喝道:“他娘的!有胆的跟我来!冲出去劈了那东西!”

数个弟子随他作势欲冲出阵去,钟思长却立即出声喝住了他,明狂不解看他,钟思长道:“寒山将军自有对策!你身为护卫,不可擅离职守!”

明狂举头看那那凰鸟前后挣扎的身影,心知杜凰正在违背心意,强行克制着凰鸟的本性,不使飞出他重叹一声,对寒山宜道:“寒山将军,到底有何办法能毁了那石像!”

“没有。”

她话一出口,众人心中不安,士气低落之际,钟思长高声呼道:“大家落好方位,配合寒将军指挥!待撑到其余师尊们前来,此战必胜!”

除寒山宜外,羽门弟子们皆不知兽族围山之事,钟思长这一言使得羽门弟子精神抖擞,脑海中仿佛看见了掌门真人率领师尊们前来救援。

七百弟子已会合一处,他们分别落在六个角落,守住阵型,春回峰弟子则全列在寒山宜身边,随她调遣。

炎柱攻势不减,但在四位道长与弟子们里应外合配合下,大阵固若金汤,巍然不动。众人信心倍增,对这人生第一战之结果更加期待与疯狂,八峰弟子同心协力,每一人都逼迫自己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大阵光芒更盛,护围更广,更产生了反击之力,将喷来熔柱冻结,不使落地。

炎襟一挥手,箭门精英得令风行,三千子弟抽出利刃,近身屠杀兽群。霎时间血流成河,遗尸遍地。凰鸟悲鸣不息,忽地仰天一声哀啸,响彻寰宇,两千冰甲士兵破碎大半,寒山宜立即撕下身上一片逆生鳞片,咀嚼吞入腹中,她双手十指在伤口蘸上血水,对身后春回峰众人喝道:“法宝兵器全部纳来!”

春回峰弟子即刻献出了心爱法宝,随后连同着她自己的长笛一齐法宝飞出阵外,四周雪块围绕这些法宝飞速凝结,结成了近百个法宝主人模样的雪人,她手捏法诀,挥出一片血雨,滚热鲜血飞射每个雪人心口,雪人士兵立刻冲向了正在屠戮兽群的箭门爪牙所在,她转头对身后法宝主人们厉声喝道:“杀!”

然后春回峰众人迟迟不肯催动法宝杀敌,寒山宜一咬牙,催动自己的雪兵,与一箭门弟子短兵相接,冰雪士兵不知疼痛,在头颅被砍去一半同时,将绽着光芒的玉笛贯穿那箭门弟子心口,那看来不过二十来岁的弟子含着满口自己的血水当即毙命!雪人重新凝结身躯,又冲向另外箭门弟子。

凡见此情景的羽门弟子如同失魂落魄,举棋不定,不少女弟子哭声出来,然而她们依然坚持着护卫阵型,寒山宜已独自催动雪人连杀数人,然而她自己伤口处的鲜血正汩汩流出。

她以一控百,力量分散虚弱,冰甲士兵纷纷坠落,使得凰鸟身子一轻,怒啸一声冲出阵去!而它刚一腾空,身上却又站了一群人,正是是玄今傲所带领的往届羽门弟子。

他们本在极力救治被箭门无影军残忍戏耍的村民,但游历四海的他们更清楚这紫凰鸟的重要。他们皆是飞仙境高手,齐力将它彻底压制回地面。

寒山宜心急如火,这活着的鸑鷟之力远不止于此,若是不能尽快平息它的怒火,只怕要反伤阵中众人。然而她看着春回峰弟子畏手畏脚,犹豫不决模样,心中大是失望。

她喝道:“这些人无不是恶贯满盈之辈!正是因为坏事做尽,走投无路才投奔了箭门!你们再犹豫,那些兽群就是你们的下场!”

但廖廖几句言语不能改变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是族长亲传弟子,在那千万鳞军中长大。饶是刚勇如明狂,见了她果决斩敌的模样,握刀的手也是微微发颤。

然而寒山宜岂能独斗三千箭门精英,倒下的兽群越来越多,凰鸟积压的悲鸣越发凄厉,鸑鷟真正的灵魄散发出令人寒栗的气息,内忧外患,势成水火,竟无一人可用!寒山宜怒不可遏,将一处阵角撤去,顿时汹涌的熔岩光柱冲破冰封,打在了紫凰鸟的羽翼上!

凰鸟避之不及,一声揪人心头的惨唳鸣彻众人心头。玄今傲,杜微云,重归恩,向纱等一众青年弟子,皆在另一侧看着凰鸟受着里外折磨,却不敢放松,仍要压制于它!

炙热到极点的岩浆顺着凰鸟的庞大羽翼流淌而下,化作了紫色的河流。

钟思长泪出如泉,“杜凰!你变回来吧!”

吴邶竹含泪道:“鸑鷟灵魄已经完全觉醒,不由她作主了!”

钟思长当即念动法诀,盯着那些箭门弟子所在,属于他的冰雪士兵气势大振,手中铜鼎迎风暴涨,化作千斤巨鼎,“他”握住鼎足奋力挥舞,将身边箭门弟子砸飞数丈。

寒山宜的冰冷无情众人不是第一次见识,他们深知若不奋力杀敌,她便会一直将杜凰灼烧下去,众人不过是被她杀敌模样震慑而已,敌人再多与自己并无关系,而杜凰的苦痛挣扎近在眼前,明狂紧随其后,八极图展开,裹住数个敌军,春回峰弟子们皆驾驭起法宝,催动属于自己的雪人冲入敌阵搏杀!雪人军,陡然神威大振,箭门措手不及,损失不小。

直到众人彻底进入搏杀之状,使箭门屠戮势头锐减,寒山宜才再次施法补上阵角。鸑鷟终于得以喘息,但它犹在低鸣,似是余恨未消但灼伤的地方焦黑扭曲,明显伤势不小,它收敛羽翼,终于不再展翅。

食日犬石像上,杜门王叔谈奥若有若无对贺兰君珧道:“休门王,此刻若是想出手便出手吧。”

贺兰君珧冷笑一声,“休要激我,时机到时不需你说。”

景门王炎襟道:“杜门王言之有理。六王齐聚,不必瞻前顾后。这群傀儡雪人打乱计划,须尽快除去,以免夜长梦多。”

贺兰君珧道:“若是捉了这十凶之一,是否立即撤兵?”

叔谈奥道:“云界,鳞川立场不定,花兽两族这次肯来合作,但各有各的算盘,不足为信。须速战速决。”

“俩位叔伯有如此信心,若此行失败了将如何?”

炎襟道:“成功有成功的做法,失败有失败的做法,总之不会白来一趟的。”

贺兰君瑶看着阵中羽门诸人,“好。”

于是她拉满长弓,十道锋利箭光凝集,疾射出去!箭光分裂,如雨落下,狠狠扎在每个雪人的心口处,透体而出。

寒山宜紧咬牙关,不使人见她衰退模样。而三凶像纹路更加炽盛,炎柱又无穷涌来,四位师尊与所有羽门弟子竭力护持大阵,使南樟村民暂时免于了逃亡。寒山宜看箭门三王云淡风轻之姿态,终于明白了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对方紧凭三座死物便牵制了已方几乎所有的力量,如果鸑鷟当真飞出阵外,一切付出都将白费了。

寒山宜重叹一声,她已竭尽全力,尽其所能,然而却不能改变什么。“技不如人,难道今日真的要葬身在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极微小的可能,那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后的希望。

她目光陡然亮起,虚弱的身躯再度充满气力。

身上鳞片渐渐脱落,寒山宜听到所有人急迫地呼唤着她。

“寒将军!”

“寒将军!”

众人的声音渐渐小去,最终微不可闻,甚至寂静无声。寒山宜的献祭法术还未进行完成,便安安静静的落在了地上。

与她一样倒下的,还有一千多个南樟村民,和数百羽门弟子。众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四位师尊看见地上不知何时长满了小小的红色花朵,花朵的香气随风飘来,沁人心脾。道长们脸色大变,抵挡这奇异花香。

弟子们尽数昏迷,道长们又分心抵抗花毒,大阵威力顿减,三道巨大熔炎柱跨越数百丈冲入了阵中,对着满地的昏迷人群灌顶而去。

鸑鷟卷起狂风,将地上所有人包裹在羽翼之下,它像母鸡护雏一样,用一身整洁的羽毛挡住了炙热炎柱。情急之中它已顾不得许多,三道炎柱打在它的脖颈上,脊背上和受伤的羽翼上。

紫色凰鸟低着头颅,颤抖着、缩紧着浑身的羽毛,不使熔岩渗入滴在地上。紫色的河流漫延开去,淹没了早已凝结的熔岩余迹。

贺兰君珧令箭门弟子停止屠戮,对二王道:“茱萸花后已经出手,鸑鷟灵魄也已陷入昏沉,良机已现,不可再激,请另外三王现身,一起擒拿!”

景门王淡淡说道:“再等等。”

“还等什么?”

“等它体内主灵彻底虚弱,不再变回人身。”于是他喝令下去:“催动石像,加大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