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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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移山之志

“你指给我地方,我自己去拿。”那年青女子仍是展颜一笑,“不碍事的,我去给你们拿。”她推开大门,一股风雪顿时卷进来,蓝巡打了个寒颤,“还是我自己去吧。”

雪势又大了起来,地上积雪已漫上过道,蓝巡端着碗在前走,年青女子跟在后面给他指路。二人穿过简陋走廊向伙房走去。一路上不停有热情的村民与他们打着招呼,使蓝巡有了些腼腆。

“这娃儿越发俊俏了,那眉眼跟画似的,还是这那么瘦。”

“那老李家一家子都长得俊,不知这朵花要落在谁家。”

“以前本来也能去那什么——你看她跟前那小娃娃脸就是从羽门来的,不愧是名门大派的人,个个一表人才。”

走进偌大的伙房里。热气腾腾,温暖如春。“你自己挑些喜欢吃的拿去。”她年龄大蓝巡一些,说话却总是那样自然温和。

“多谢。”

蓝巡只打了满满一碗米饭,便走出了伙房,那年青女子跟在他后面,问他:“弟弟,羽门是什么样的?”

蓝巡一愣,答道:“很美”

“有多美?”

他想了一会,“蓝天白云,碧树红花,灵猴野猪白兔在草地上嬉戏,五湖四海的弟子们在山峰各处修行,长戈铁戟,飞宝法器,清风翠瀑,五彩缤纷;九峰巍峨如剑,繁星举手可摘。”

过了一会儿,那年青姑娘轻轻说道:“谢谢。”

蓝巡转身问她:“我刚才听路边人讲话,好像你也是可以去羽门的。”

“我兄长已经进羽门了。”

蓝巡又问:“你为什么不去?

“咱们快进去吧,你的饭都冷了。”

老村长捋须而笑,畅饮之下,此夜竟也红光满面,“两位道长,偏远之地,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静澜道长道:“村长美意,我羽门铭记在心。此趟下山,人数众多,实是有劳父老乡亲了。”

老村长复举杯道:“道长言重了,菜肴无非是些板上功夫,真正辛苦的还是这些少年英才们呐。如今大雪封山,开山凿路实在艰难,我南樟偏隅之地有幸得两代掌门挂念,老朽先饮此杯,敬过道长。”老村长举杯一饮而尽,不禁泪满衣襟。

剑罡道长一旁抚慰,“村长,我再敬你”。

老村长自知失态,抹去眼角热泪动情说道:“自我受任已有二百余年。年与时驰,意与日去,虽有牵挂,却只能徒守于此。我辈已老,难拓前程,欲寄希望于新生儿女,但高山如铁,大河如锁,数百年来也不过走出去了三个孩子。”

他身为村里最为年长位高者,其孤独之感,郁郁之情,实难倾诉。

剑罡道长抚慰道:“这条六千里大道,直抵朝霞山西北山麓,今后西北沿路村民,不必再受出行不便之苦。”

静澜道长亦举起杯中素酒,“我辈来晚,仅以此杯敬诸位父老乡亲。”

夜色朦胧,万籁俱寂,连白天里不停呼号的寒风在这深夜里也安静了。本是事歇人定入睡时,但远处村子里依然有几处灯火通明,村民们在收拾打理着晚宴后的杂事。

由于二位师尊严令,羽门弟子们皆拒绝了村民们邀请,无一人入住村民家中,自寻山洞休憩。

南樟村旁有一座真陵山,山中有一处天然大岩洞,杨厦与竹珊只好带领着众人来此。羽门众人来到洞中,到处是嶙峋怪石,地面更是寒冷彻骨,不能安睡。

一些弟子抱怨实在艰苦,便向师尊请示向村中各家借来一些干草来铺地。

“自己想办法,想不出来就睡地面。”剑罡道长一言如冰水浇头,毫无商量余地。弟子们垂头丧气回到了洞中,想起一月来的艰苦,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流下委屈的泪水来。

钟思长来哄杜凰开心,但杜凰却不理他,独自跑到一边暗处哭泣。钟思长见师尊们仍守在洞外不去入睡,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有人发动众人,一起赶往野外割刈杂草,拾拣树干。随后在洞口搭起了几座巨大的篝火,又将湿冷的草堆散在篝火四周烘干。

同心协力,忙至半夜,众人终于能在干草上舒适安眠。躺在干草堆上,每个人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无比,终于纷纷沉睡去了。

剑罡道长看到还有一名弟子独自在洞外站着,他走过去远远问道:“是位置不够么?”

那少女回道:“不是,我在等我弟明狂。”

剑罡道长近前来,认出明彩,“明狂去哪了?”

“他在帮忙打水。”

剑罡道长眺望着远处灯火,“也就这小子还有力气折腾。”道长又问:“我门的《太一清辉经》你们修至哪一境了?”

明彩回道:“禀董师尊,灵境三层,刚过‘混沌’。”

剑罡道长缓缓道:“真驭,归元离你不远,坚强心念,勿负己志。”

“弟子谨记。”

“找到明狂,一起回来。”

明彩得令后,向村里走去。她逢人便问,不多久便找到了明狂。但明狂正光着膀子提水,来回大步流星,没有工夫理她。

于是明彩离开了,但没有回到岩洞中。她漫步在乡间雪夜小路上,不知走到了哪里。月光拉长她的身影,明彩望着清冷纯净的夜空,心中莫名的忧郁。

她想去找一个人,可是那人却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待着。大厅里的每个人都欢聚一堂,只有他独自一人坐在偏僻角落,使她望而却步。

“吴邶竹,我们地处极寒,不少人腹中刺痛,必是天癸来至,却为顾及全队强忍羞意不说!今夜月圆,太阴大明,不可小觑,你速去请示两位师尊,即刻凝造雪屋使全队进行休整。”

寒山宜躺在蓝巡怀中,嘴唇青紫,额头冰凉,已是人事不省。静澜师尊飞至而来,为她把脉。

“千算万算,怎地把这事给忘了。”静澜道长懊恼之下,平地造起一间雪屋,令所有身体不适的女弟子进屋调整。

蓝巡又问道:“静澜师尊,她脉象怪异,是否还有其它顽疾?”

道长不知蓝巡修了吴邶竹的龙凤医典,只当他小时也学过医术,当下不瞒他说:“她本鳞川之人,本天生能耐寒苦。但她体质有异,不能耐之。”

“体质有异?是何原因?”

静澜道长道:“此间说不清楚。”

自古修道高深者无不精通医道,两位师尊年逾五百,医术之精湛,远非吴邶竹可比,蓝巡所能体察。两位道长未动一针一药,仅以双手真炁从弟子们足底灌入,按照既定经络行走,使浩浩元气顿时温煦了五臟六腑,于是寒气溃散,经络通畅,疼痛锐减,弟子们纷纷醒来。

随后众人回避,只留下其余女弟子在雪屋内帮忙打理。

吴邶竹打开随身药袋,从瓶中抖落一些药丸,杜凰凝冰成碗,炎采烟与蓝巡各以火遁法术融化出热水,众人服下药汤更觉身心舒适,更加感激……

“为什么是你端过来呢?若换成别人,我绝不会这样在意。”

她忽然停住脚步,冲天而起,地上扬起满地雪花。天空中,这里空无一人她低头看去,南樟村全貌一览无余。她再往上飞去,只见方圆数十里只有这一个孤独的村落,但村中户数大约二三百,大概近千余人,不至于冷清。

她望向东南,那里是她们来时的路。道路崎岖狭窄,群山林立,一条宽阔的冰河环绕村庄。她还记得昨夜不知道绕了多少里的弯路得以进村落脚。

良田望去广阔,树木随从丛生,禽类走兽应有不少。明彩继续眺望,绵延的雪山白皑皑的一片,在茫茫夜色下更显得坚硬沉重,配合村口群山大河,如天牢地锁般将这村民围在此地。

厚重的羽袍在刀风中鼓动,满头结冰的长发在空中乱舞,尽管明月高悬,但在那最远处的地方依然是昏暗黢黑,看不清楚。

明彩持剑自语,“斩心,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锋利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