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风词

秋风是在深秋时候才来的，是在霜降以后，唯有这时的秋风，养足了成色，铆足了力道，有几分个性和气韵。

谁也说不清秋风是哪天来的，也弄不清是白昼或夜晚，说来就来了。人们无法猜测秋风来到人世的意图和使命，完美的解释只有一种，大自然的壮美不仅属于人类，也属于季节和秋风。有了秋风，大自然才多姿多彩，于是，人们总是以友好的姿态迎纳清爽多情的秋风。

秋风是经年来往的熟客，今年似乎更为靓丽，迈进霜降的门，就亮闪了人们的眼。秋风行囊里装满参差不齐的画笔和五彩缤纷的颜料，看来她要把酝酿已久的情致留给深秋这个季节了。

秋风钟情乡野和山林，刚刚安顿下来，征尘未洗，就钻进漫山遍野的角角落落，匆忙地游走，兴冲冲地浏览。游完了，看罢了，哪里着什么色，哪里涂什么彩，似乎成竹于心。画布很大，宽阔无垠，一眼望不到边缘。忽在一个晨曦散去暖阳升起的时刻，人们惊讶地发现，山林变了，乡野变了，赤橙黄绿，变得五颜六色。仿佛在一夜之间，秋风完成了她的巨幅杰作。

秋风温和的时候，是山乡秋野最美的时刻。

秋风的温情里也常有出人意料的恶作剧。河边的村姑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在树枝上，秋风冷不丁窜出来，忽闪一地，而后刺溜跑了。乡场的水泥地上，摊下一片一片金黄的玉米颗粒，秋风呼呼啦啦撒上一层落叶，折腾得几位老人忙去躬身拾掇，秋风则围着他们撒欢儿。

秋风也有自己的个性。一个秋阳落暮的黄昏，一向婉约清雅的秋风，疾风奔腾，闹腾一宿。东家摔摔打打，西家狂呼乱叫，似乎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才算罢休。那晚乡村不安，枯叶翻飞，那夜家宅不宁，鸡犬无语。菜园的萝卜白菜受到牵连，被吹得歪倒散乱，就连刚出土的冬麦也受到惊吓，伏在地上哆嗦打战，一直不敢抬头。

第二天早上，人们惊奇地发现，秋风温婉如前，在阡陌上游走，忽而又见她端坐山野的清流溪畔，轻吟浅唱。

秋风大约是从山野乡间走出去的精灵，对乡村和山川格外地倾情和垂爱，她似乎不太喜欢城市。也许，在她的辞典里，城市是个拥挤不堪的块垒，不像旷野那么辽阔，人工打造几处休闲场所，也是片片落落，无从下笔着墨，等把气势磅礴的秋野画作竣工了，顺手捎带在城市的角落涂抹几笔就打发了。

几天以后，天地之间的一幅巨制画作绘制而成，在人们不经意之间展现出来。枫叶霜红，层林尽染，哪处橙黄，哪处暗绿，着墨恰到好处，运笔错落有致。人们进山入林，涉水越涧，游走山野，观赏美景。

秋风的巨制画作，刻下季节轮回的瞬间，留给丰饶的大地，留给人们永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