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子^①

①汲古阁本、绿君亭本此诗编在《归鸟》诗后。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邈焉^①虞宾，历世重光。

御龙勤夏，豕韦翼商。^②穆穆司徒，厥族以昌。^③

①各本作“为”，吴本作“焉”。

②李注：陶氏之先曰伊祁氏，升唐侯为天子，后逊于虞，作游陶丘，故号陶唐氏，而谥曰尧，取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丹朱，复有庶子九人。及舜初郊于唐，以丹朱为尸，因封于唐。时董父好龙，舜命豢龙于陶丘。而尧之庶子奉尧之祀于陶丘者，或世业豢龙。逮夏帝孔甲时，天降雌雄龙二于庭。有刘累者，实尧之裔，累以扰龙事孔甲，赐之姓御龙氏。龙一雌死，帝既飨复求，御龙氏惧，迁鲁山，祝融之后封于豕韦。武丁灭之，以封刘累之胄。澍按：《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昔有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事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川，鬷夷氏其后也，故以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于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汉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获豢龙氏。有陶唐氏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饮食之。夏后嘉之，赐氏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后。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飨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县，范氏其后也。”无所谓陶丘云云。及武丁灭豕韦，以封累胄之说，惟《说文》云。陶丘有尧城，尧尝所居，故尧号陶唐氏。此注似影射为之，故悉录左氏原文以纠正焉。

③汤注：《春秋传》“分康叔以殷民七族陶氏施氏”云云。“陶叔授民命以《康诰》”，杜注：“陶叔，司徒。”李公焕曰：原陶姓氏族之所由来也。

纷纷^①战国，漠漠衰周。凤隐于林，幽人在丘。

逸虯绕云，^②奔鲸骇流。^③天集有汉，眷予愍侯。^④

①汤本作“纷纭”，云：一作“纷纷”。

②李注：虯，奇摎切。俗作“蛇”，非。无角龙也。

③李注：二句喻狂暴纵横之乱也。

④李注：《高帝功臣表》：开封愍侯陶舍，以右司马从汉破代，封侯。

于赫愍侯，运当攀龙。抚剑风^①迈，显兹武功。^②

书誓山河，启土开封。^③亹亹丞相，允迪前踪。^④

①各本作“夙”，从何校宣和本作“风”。

②汤本云：一作“参”。

③李注：高帝与功臣盟云：“使黄河如带，泰山如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书誓山河，谓此盟也。

④李注：孝景二年，陶青为丞相。何焯曰：《百官公卿表》：孝景三年八月丁未，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七年六月乙巳免。

浑浑长源，蔚蔚洪柯。群川载导，众条载罗。^①

时有语默，运因隆窊。^②在我中晋，^③业融长沙。^④

①李注：二句喻枝派之分散。

②李注：窊，乌瓜切，凹也。二句言陶青之后，未有显者也。吴注：《说文》：“窊，污下也。”《前汉·功臣表》：右司马开封愍侯陶舍，汉王五年以中尉从击燕、代，封侯。十二年，夷侯青嗣。孝景中三年，节侯偃嗣。元光五年，侯睢嗣。元狩五年，坐酎金免。元康四年，舍元孙之孙长安公士元始诏复家。

③何焯曰：汉季称东汉为中汉，此中晋所本。

④李注：按《别传》，陶侃字士行，仕中晋，在军四十一载，位至八州都督，封长沙郡公。薨于成帝咸和九年，追赠大司马，谥曰桓。

桓桓长沙，伊勋伊德。天子畴我，^①专征南国。

功遂辞归，临宠不忒。^②孰谓斯心，而近可得。^③

①澍按：畴，等也。《汉书·宣帝纪》：“大司马光功德茂盛，复其子孙，畴其爵邑。”张晏曰：“律非始封十减二。畴者等也，言不复减也。”

②一作“惑”。

③汤注：言长沙公心期之高远也。

马永卿《懒真子》曰：古人重谱系，故虽世胄绵远，可以考究。渊明《命子》诗云云是已。群川众条，以喻支派之分散也。语默隆窊，言自陶青后未有显者也。渊明乃长沙公之曾孙，《侃传》不载世家，独于此见之。^①

先君子乡贤公《萸江诗话》曰：桓公力恢晋室，而以功高震主，蒙谤晚年，深以盈满为惧，恳请归国。东坡言陶公忠义，横秋霜而贯白日。朱子称之，其始终一节如此，以视桓温父子、刘季奴诸人，真犹麒麟之于破獍也。先生诗以“临宠不忒”特表桓公之心，而致慨于近不可得，其旨深哉！

①澍按：青后如司空敦，少府范，溧阳侯谦，交州牧基，宛陵侯璜，中庶子抗，康乐伯^[1]回，不得谓之无显者。此指长沙所出之高曾而言，自父丹仕吴扬武将军以上无间，故曰运有隆窊也。

肃矣我祖，慎终如始。直方二台，惠和千里。^①

于皇^②仁考，淡焉虚止。寄迹风云，冥^③兹愠喜。^④

①李注：《陶茂麟谱》以岱为祖。按此诗云“惠和千里”，当从晋史以茂为祖。陶茂为武昌太守。澍按：《陶茂麟谱》今未见，据李庆孙序，原系残阙不全。以岱为祖，出邓名世《姓氏书》。详《年谱考异》。

②汤本作“穆”。云：一作“皇”。

③各本作“寘”。汤本云：寘，一作“冥”。今从之。

④李注：父姿城太守生五子，史失载。赵泉山曰：“靖节之父史逸其名，惟载于《陶茂麟家谱》，而其行事亦无从考见，惟《命子》诗曰：‘于皇仁考，淡焉虚止。寄迹风云，寘兹愠喜。’其父子风规盖相类。”按：“姿城”当作“安城”。详《年谱考异》

嗟余寡陋，瞻望弗及。顾惭华鬓，负影只立。

三千之罪，无后为急。我诚念哉，呱闻尔泣。

卜云嘉日，占亦良时。名汝曰俨，字汝求思。

温恭朝夕，念兹在兹。尚想孔伋，庶其企而。^①

①汤汉注：孔伋因“求思”而言。韦元诚诗：“谁谓华高，企其齐而。谁谓德难，厉其庶而。”钟惺曰：人知陶公高逸，读《荣木》、《命子》等篇，乃是小心翼翼，温慎忧勤之人也。

厉夜生子，遽而求火。^①凡百有心，奚特于我。

既见其生，实欲其可。人亦有言，斯情无假。

①李注：《庄子·天地篇》：“厉之人半夜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惟恐其似己也。”

日居月诸，渐免于孩。福不虚至，祸亦易来。

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①

①何注：陆放翁曰：“郑康成《诚子书》云：‘若忽忘不识，亦已焉哉。’”此用其语。

李公焕注引张縯曰：先生高蹈独善，宅志超旷，视世事无一可芥其中者，独于诸子拳拳训诲，有《命子》诗，有《责子》诗，有《告俨等疏》。先生既厚积于躬，薄取于世，其后宜有兴者，而六代之际，迄无所用，此亦先生所谓“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者也。原注：靖节之裔不见于传，独袁郊《甘泽谣》云：“陶岘，彭泽之后，开元中家于昆山。”又曰：杜子美嘲先生云：“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此固以文为戏耳。“骥子好男儿”，若以是嘲子美誉儿，亦岂不可哉？

何孟春曰：《梁书》安成王秀为江州刺史，前刺史取渊明曾孙为里司，叹曰：“陶潜之德，岂可不及后世。”即日辟为西曹掾。六代之际，靖节子孙仅见此尔。杜子美赠狄梁公曾孙诗有云：“大贤之后竟陵迟，荡荡古今同一体。”其感深矣。

毛晋曰：李空同督学江右，访得先生墓，并田六十有二坵，迁诸窃据者数冢而封识之，令其裔在星子名琼者领业，在九江名亨者为郡学生奉先生祠。则琼与亨，亦先生历世重光之一线也。

[1] 康乐伯，原误作“康伯乐”，据《晋书·陶回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