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5章 突袭
第五十五章突袭
大家都觉她醉了,马如珠也确实表现得醉态百出。她摇头晃脑的向前跑,脚步虚虚浮浮,却方向坚定,一边跑一边喊:“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时高上前抓她,却无奈马如珠本就是轻功好手,哪怕是醉了,又是岂能将她抓住?马如珠一路做着狗叫,一路跑,引来无数人回头观望。
今日重阳,是个好日子,可有人醉酒拟犬狂奔,却是难得见到的一幕。
有间客栈的柴房门“吱呀”一声开启,里面一身脏污,却双眸明亮的男子缓缓向街上奔跑狗吠的那人望去。
他脚步一抬,便要跟上。可乍见那人身后跟着的人之后又悄悄退回了黑暗无光的柴房内。
……
马如珠几乎跑完了主街和主干道的附近的小巷,这才歇了口气,不管不顾往地上一躺,醉言醉语着睡了过去。
原地等着马如珠的独孤心月冷冷的挑了挑唇角,向身后的云仙道:“劳驾云仙姑娘为在下引路。”
她找不了即墨阳,那就等着即墨阳来找她。借醉出丑,她只盼着即墨阳能够理解她的意思,自己找过来。
独孤心月听着时高诉说马如珠跑过的街道,心中更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她果然是在找人,而她找的那个人会是谁,若容他大胆猜测,便是那地洞中的即墨阳。
为什么?因为独孤心月从没相信过马如珠说那少年打通了岩壁就一个人先跑掉了的话。
她如今的行为,只能让独孤心月猜测,二人是约定好了要在名剑山庄下的城镇汇合。而马如珠这些行为,便是在找即墨阳。
即墨阳,那可是青阳剑秘密的最大线索。马如珠知晓了此理,断然没有不动心的道理吧?
那么,她找即墨阳的理由,不是很充分了吗?
独孤心月目光悠然变冷。那即墨阳,此时就在这座城里!
........
马如珠被时高雇人乘轿抬回客栈,等着等着,熬不过睡意,睡着了。
睡梦中,她依然在威猛山上,被徐衍落步步紧逼,张皇不已。徐衍落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大火中是撕心裂肺哭嚎的寨民。她想跑,却感觉全身动不了。
眼看徐衍落一刀即将砍下,她突然猛地睁开眼,左手施力一拳揍向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黑影。
那黑影一手握住了马如珠的拳头,一手将马如纸揽入了怀中。来人紧紧的抱着马如珠,声音沙哑道:“是我,狗狗。”
马如珠闻言一喜,借着月光将那黑影一扫,喜笑颜开。“你找到我了!”
她笑容灿烂真挚,即墨阳心有触动,也笑了。“我听你的,去铁匠铺。但是,有人抓我。我逃走,想着,大家都是坏人。就躲在客栈的柴房,等你。”
而且,他还偷来红布,挂在了柴房外。他记着马如珠的吩咐,一直乖乖的等着她来接他。
他父母被杀,被仇人囚禁八年。日日食生肉,饮动物鲜血,却依然含着人性,如同孩童一般懵懂。他的信任,对于马如珠来说就像饥饿时期得到的一颗烫手的鸡蛋。
灼热,可贵。燃烧着她的心。
他和她一样,背负着全族一夜之间被灭的仇恨,也被仇人逼迫至绝境。但是他们都活了下来,以后,势必好好活下去。
刚刚的梦中,她再次尝到亲人死去的噬心之痛。
马如珠伸出手,握住了即墨阳的手。“我此去帝京,受命于人。你远远跟着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自己。待到了帝京,我再寻你。”
即墨阳有点不乐意,此时他只想跟着她,和她在一起。“我不想,远远跟着你。”
这世界纵然大,人也众多,但他只信她一个。
“可若你现于人前,便是你的死期。”她好脾气的解释。“你的身份一经发现,你自己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不是吗?”
即墨阳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没在人前现身。
“现在,我们先去将你脚上那东西取了。”马如珠拍拍他的肩膀,走到了窗户旁。“抓着你脚上那镣铐,尽力跟上我。”
她微微一笑,眸中真诚透着丝丝烂漫之色,像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般。“能跟上我吗?”
即墨阳走到了她旁边,将长长的脚镣链子抱在了怀中,向着她为微一点头。
“试试看。”她身形圆润,踏着月光迈出窗户,像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鸟轻盈地向前掠去。
即墨阳见她落在对面酒楼的屋脊上,却一丝声音都未发出,惊大了眼睛。站上窗户向着她跳去,落地却震得屋顶上瓦砾簌簌而下。
马如珠含笑望他。“想像我一样,你还需要练习。”
她拔腿便走,身姿敏捷,只一瞬便至几丈外。
即墨阳不甘示弱,立时便追。脚下不会控制轻重,竟是踩得瓦砾片片破碎,楼下的人纷纷叫骂。
马如珠回头望他一眼,眸色猛然深邃严肃。“不想被别人发现,就要控制住你的脚。”
即墨阳心神微动,深吸口气尽快放轻脚步,跟上了马如珠。马如珠像只蝴蝶般轻盈的翩然起舞,即墨阳像只笨拙的雏鸟在身后尽力追着。
而这一幕,看起来竟有点美好。
街角的巷弄中,独孤心月皱着眉头。时高用眼角扫着屋顶上消失的马如珠和那男子,小心的陪在独孤心月身边,试探道:“城主,可需要我去叫她?”
“跟上她。”独孤心月负手而立,脸色更加难看。“顺便,将跟来的老鼠处理一下。”
相隔五十米不到的巷弄中,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极快的缩回头去。时高眼急手快,一剑拦住了那人退路。
“阁下既然来了,便不要急着走了。”
那人掀开罩着头的斗篷,望向时高。时高眉头一拧,一记手刀直接砍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借着月光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城主,是悲鸿派的姬如玉。”
姬如玉跟着天上城一行,是因为马如珠吧。独孤心月心中燥郁,一甩衣袖。“将他剥去衣服,扔在主街中。”
独孤心月本欲在名剑山庄之中揭露这人身份,可是他没料到名剑山庄出了事,便想着留姬如玉狗命再让他自在两天。可是他没想到,姬如玉依旧死性不改,非要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马如珠直接破窗而入,揪起入睡的铁匠就到炉子旁。
老铁匠对马如珠印象深刻,这会儿看着马如珠领着上次被官差吓跑的即墨阳,很会来事的打开了炉子,谄媚的问道。
“夫人这是想好了其他法子惩治这家伙?”
马如珠佯装不悦的眯起眼睛,满脸傲慢。“不该你打听的就别打听。”
老丈低着头,拉动风箱,火焰迅速升起。这些个贵人们玩的都是自己这等升斗小民不懂的事情,谁知道这位夫人是不是想先将那家伙去掉脚镣,然后又丢进斗兽场去与兽搏斗呢?
总之,都是贵人们手底下的玩物吧?
老丈看看即墨阳,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却加快了些许。
从铁匠铺子出来,即墨阳脚上的脚镣已经不在。而看着即墨阳兴奋的时而蹦蹦跳跳,时而低头看着自己脚踝的样子,马如珠不禁微微心酸。
分不清是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和目的,还是因为相同的遭遇让马如珠心生怜悯救下即墨阳,马如珠的心中现在都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马如珠抬头望天,映入视线的星空璀璨,遍布星空的星星就像她纷乱澎湃的心思。
她觉得自己应该抱有一丝良善,好好地对待即墨阳。
即墨阳恢复自由身,下了山按照马如珠安排去找铁匠去除脚上脚镣,却被老铁匠报给官差来抓。惊慌之下四处躲藏,躲到了主街之上的一间客栈柴房之中,像只惊慌的老鼠一样偷摸着藏着两天。
深秋的夜晚是真冷啊,他蜷缩着身体度过了几个日夜,之前在地洞中,他从未觉得时间是那么漫长的。他觉得等待煎熬,几乎要认为马如珠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可就在那时,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从柴房破洞的窗户往外看去,见着马如珠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以及不断的犬吠声,开了窍似的懂得了她的意思。
而后,他跟着她,直到夜深,才敢从窗户爬进她的房间内。而她带着他除去脚上脚镣,真正的给予了他自由,再无束缚。
获得自由欢欣的感觉渐渐淡去,即墨阳转过身看着身边的马如珠,却见她望着星空,唇畔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张脸上沐浴着姣姣月光,光洁圆润,透着无比的纯真美好。他突然觉得心头震颤,不得言语,心上隐隐发烫,好似喝了酒般微醺。
即墨阳不敢逼视,只得移开视线。
月华将二人身影拉长,她胖胖的身影旁边,即墨阳的影子又瘦又高。
他低头看着,突然意识到,好似自地洞遇见,他一直都是被她保护着的,可他不知道,自己竟是高出她那么多的。
“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个夜宵?”
马如珠吸溜一下鼻子,望向了不远处的面摊。即墨阳点了点头,十分自然的牵住马如珠的手向前走去。
那牵住自己手的动作十分自然,马如珠眉梢扬了扬,眼中带着丝丝疑惑望向了前面拉着自己手向前走的即墨阳。她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没拒绝。
即墨阳饿坏了,一口气吃了五碗面才算缓了口气。而马如珠并不比他逊色,同样快速的干完五碗面,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碗二人均哈哈大笑起来。
独孤心月不许她吃东西,这会儿没人管着,自然是报复性进食,颇有几分暴饮暴食的感觉。
即便肚子都感觉快要撑破,却依然觉得开心和满足。
身边的凳子被拉开,有个白色身影落了座。独孤心月去了幕离,只着眼纱,便是看不清他眸间情绪,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压抑着的火气。
马如珠脖一缩,神情惊惧当即便想溜。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溜就是溜了,但是眼下桌上还坐着一个即墨阳,她如何能一个人跑?
“店家,来一碗面。”独孤心月轻道。
即墨阳看看马如珠,又看看独孤心月,没说话。
“好勒。”店家爽利的应了,将锅中水煮沸,下入面条。
马如珠瞥了眼独孤心月身旁的时高。“你们这是从啥时候起跟着我的?”
时高毫不客气的瞥回去。“城主命我蹲了你一晚上。”
独孤心月轻咳一声,略有些不自在。
马如珠转向独孤心月。“城主跟着我一路,是得出什么好结果了么?”
独孤心月的脸向着即墨阳方向微微一点。“收获很大。但是是好结果还是坏结果,现在还不敢定论。”
马如珠觉得好笑,这般隔着肚皮的话总是含糊不清的,她虽然不喜但是却也不得不接着话聊。“今夜醉酒,我睡了一会却醒,眼见星空明朗,便想出来走走。路过街市,遇到这个乞丐,见他有几把蛮力,遂做主将他留下,让他做个跑腿的,赏他一口饭吃。城主觉得,我这是做的好不好?”
独孤心月和时高主仆二人,他们说“从一开始”就跟着,那个“从一开始”有待商榷。最重要的是,马如珠本就不信他二人的话,这会儿交代一番,也是试探。
可独孤心月是真的跟了马如珠一路,这会儿听着马如珠的谎话,心中则更加笃定了之前的想法。
时高所形容,和马如纸一道吃面如同乞丐模样的这位少年,是即墨阳。
思及此,独孤心月却笑了。“你既已经拿了主意,我便不会拂你的意思。只是你今夜吃的东西,可是多了些。”
马如珠刚刚还觉得独孤心月未起疑被自己蒙过去了,心弦刚松下来却又被独孤心月所说的话惊得喉间一哽,抬头望着独孤心月的苦脸换做了一脸谄媚。
“城主这是出来监督我有没有偷吃东西呀?”
独孤心月顺坡下驴。“嗯。”
马如珠拍拍肚子。“我保证明天按照城主定好的食物吃。”
“明日的吃食,取消。”独孤心月昂了昂首。
“不是吧!?”马如珠瞬间苦了脸。“那我不是要被饿死!?”
哪怕对于文明社会的认知只停留在八岁,但是即墨阳也知道旁边坐着的那人容貌出众不似凡人,是世间少有的好脸皮。他闹不明白马如珠和独孤心月的关系,只好张开嘴问道:“狗狗,他是谁?”
马如珠微微皱眉,低斥道。“没点礼数,在别人面前,叫我夫人。”
即墨阳虽然不大乐意,但是还是点点头唤了声:“夫人。”
“那你知道既有夫人,必定是有夫君的是吧?”马如珠耐着性子解释。“这位,便是我的夫君,天上城的城主大人。”
即墨阳似懂非懂的望着马如珠,没说话。
独孤心月听着马如珠和即墨阳说话的口吻,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
.......
马如珠和独孤心月的马车旁,多出来了一个人。
瘦瘦高高,穿着利索的短打,眉眼英气,头发高束,全身散发着蓬勃的少年气,英俊帅气。
云仙骑着马,戳戳时高的肩膀。“那少年看着有点面生啊.......”
时高望那人一眼:“夫人捡回来的乞丐,叫阿阳。”
云仙做了解状,一行人缓缓上路前行。
为了惩罚马如珠偷吃夜食,独孤心月是下了让她禁食一日命令的。大家坐在树林中吃喝之时,唯马如珠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差点哭出来。
即墨阳捧着烧饼和馒头来到马如珠身边,分了她一个。
“城主,阿阳偷偷给夫人吃食。”时高眼尖,看到了立刻打小报告。
独孤心月没说话,将头撇向了一边。这动作,是默许。时高犯了迷糊,明明城主对于马如纸很严苛的,可为什么这会儿却不拦着呢?他的确不懂,却也聪明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城主,马如珠带着的这个阿阳,真是那人吗?”
独孤心月点点头。“马如珠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要么有企图,要么有把柄被人拿捏着。”
她们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瞧着那即墨阳这般粘着马如珠。
昨日,即墨阳叫了马如珠一声“狗狗”,结合马如珠装作醉酒狗叫了一路的事情来看,这狗狗,可能还真是马如珠。至少对于即墨阳来说应该是。
玩得可真是大胆。
独孤心月脸色沉了沉。
狗狗啊,呵。
她不惜借醉酒狗吠一路,原来真是他二人之间的暗号。实在,可恶……
……
夜间赶路不易,颠颠簸簸不说,遇到那大点的石头,马如珠直接一头撞进独孤心月怀里去。
“没吃东西,脚软。”她怨念的扫一眼独孤心月,语气里半点抱歉也没有。
独孤心月也不搭理她,等她想站起来,却感觉车轮陷进了更深的坑里,措手不及,头顶上了独孤心月的下巴。
独孤心月吃痛抚向痛处,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
马如纸手脚并用站起,探出头,问窗外的即墨阳问道。
即墨阳手中拿着火把,正望着陷进坑里的马车车轱辘。“掉,坑里。”
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马如珠轻快下了车。
这时已有护卫斩了粗木,抵在坑中,口中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抬起马车。
突然,一道破空之声嘶鸣,划破夜空寂静。
一支羽箭“咚”一声狠狠插入了马车车辙上。
马如珠立刻回头去望,远山在黑暗之中如同张开了黑森大嘴的怪物,只想着如何将他们一口吞下。
雨点一般的羽箭纷纷袭来,林中寒气如雾般卷来。
“保护城主!”时高举剑去挡羽箭,撩开了马车帘子。“城主,有偷袭,还请快些离开!”
马如珠将车轱辘下的粗木抽出用做抵挡,一只左手将那粗木使得虎虎生风。她退至即墨阳身边,道声。“跑!”
即墨阳毫不犹豫的向森林里奔逃,他已十分听马如珠的话,因为他认为马如珠不会骗他,伤害他。
马如珠一手挡着羽箭,一边退至时高和独孤心月身边。“你带云仙先去安全的地方,我带城主走。”
她抓住独孤心月的手,脚步轻点,几个纵越便去了远处。
现在大家并不知道即墨阳便在马如珠的身边,自然不会是冲着即墨阳来的。而知晓了青阳剑秘密的独孤心月和自己,才是最危险的。
所有人都不能留在自己和独孤心月身边,不然,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