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帝低语（二）
“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呢？”任欧问坐在隔壁的女孩，他们正在举办一个分享会。
当你把你的烦恼一一诉说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你不必一个人去承担那些痛苦，更重要的是有了支持。
“小鱼，双相障碍。全称：双相情感障碍。”女孩瞥了他一眼
“任欧，精神分裂症”他伸出了一只手。
女孩笑了，说：“现在还认识个人流行握手吗？”但也不含糊，伸出了一双手握住了对方。
隔壁的神经病们分分吹着口哨，纷纷起哄道：“小心这女孩，她阿，野着呢。”
“声音”这次再也没有讲出什么话了，
也不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搞的，今天开会的人各式各样都有。心理医生主导的的分享会，20多岁有身型硕大的胖子女姓、脸蛋好看却又骨瘦如柴的厌食症男性、孤独症的未成年男孩、双相情感障碍的女子以及精神分裂男子。
心理医生看着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秘密似的，也不知道这样怎么指导众人克服精神障碍。
“声音”跟着任欧入座，环顾四周，哈哈一笑：“一群乌合之众。”
“你为什么要这对待别人呢？难道你就不能对别人好一点吗？做个人吧！”任欧自由自语。
在场的人见怪不怪，毕竟人家都说了精神分裂症了。
“他们是我创造的。神会对蝼蚁怜悯吗？”“声音”作出辩解。
“你肯定是很孤独，才会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你认为你的痛苦比他们都要大，我可怜你。”任欧有些明白了，“你就是个可怜虫罢了！”
“声音”没有讲话，外面的世界突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打了十多个响雷，生生把精神病院炸得停电，一片黑暗，分享会都开不成了，女孩子们吓得浑身发抖，再来几个响雷所有人都躲进了桌子。
“大概这是天罚吧，也不知道是谁惹怒了老天爷。”胖女孩说着。
厌食男白了一眼女胖子，说：“哪有老天爷，要相信科学，尊重科学。”
“请不要害他们。”任欧担忧地看着身边两个病友。
“哼。”“声音”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却见两人越碰越近，都快吵起来了，火热的争吵好像浇了油一样，仿佛就要升级，心理医生就要拉开他们两个的时候，二人近到仿佛贴了身触了电似的，胖子抓住了瘦子，忘情地吻了起来。
二人的感情是相互的，瘦子感受到了那般炽热，他也动情地给了回应。这是他人身当中第一次吻女孩。周围的病友一阵无语，黑灯瞎火的管事的人看不见。
“嘿，你也想试试么？”双相障碍的小鱼问了问隔壁的任欧。
他没说话，紧贴着女孩，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老天爷却好像跟他们作对似的。电竟然恢复了，心理医生看到两对情侣在那儿接吻，勃然大怒：“这里是妓院吗？不论你们是真情还是假意，给我停下来。”把这四人分开了。
“您一定一辈子没谈过恋爱。”胖子愤愤地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快乐。
“说的没错。”任欧和小鱼异口同声。正经的人太多了，总是用规则坏了人家的好事，只因为见不得别人好。
孤独症少年没说啥，反而往心理医生身后躲了躲。
“谁分享一下他的经历。”心理医生知道堵不如疏，转移话题比争吵更重要。
“原本我是应该去参加奥运会的，爸爸把我弄成这样的。或者说他开了个头，我发扬了光大。”厌食症男孩说道，看着也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说完就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他姓林，管自己叫小林。从三岁就开始训练游泳，从小就被父亲牢牢掌控在手心，妄图实现自己的梦。可他却喜欢吃东西，正常的身材只是一点儿胖，于是天天被父亲骂，骂他是头猪，骂他胖，要想更进一步去奥运会就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吃常人不能吃的苦！
浅浅地，他就不吃东西了，也害怕吃东西，生怕变胖去不了奥运会得不了金牌。
听完他这个故事，胖女孩握住了他手，若是没有这些人在，她绝对会给他一个拥抱。她懂小林的痛苦！
“我有点不一样，我家人没人管我。“胖女孩小梁讲述她的故事。
小梁的父母感情就不好，天天吵架，吵到极致就互相家暴最终离婚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处在中间的女孩从没得到过家人的爱与关怀，父母更多关注自己的小家庭，当小梁把面包塞在嘴里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以前见面还当空气，现在见面父母就一起数落她胖，她终于得到了父母的关注与爱了。
小任听完这两人的故事，他也不怕什么，静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讲那声音如何诅咒人的，如何害人的，从前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了。
听完了他的故事，没人给他同情的目光。
“所以呢？你指望在这里得到安慰吗？你伤害了那么多人。”胖女孩说，她不喜欢不承认错误，还怪到怪力乱神的人。
“你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精神病，你是个疯子，那火肯定是你放的，邻居大的惨死肯定也是你做的。”厌食症男孩补刀，“兄弟，你就应该去坐牢，在你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之后，应该去赎罪！”
任欧掩面痛哭，他们说得对，他应该赎罪。
心理医生仍然不说话，他低着头，不认为有权利给任欧建议，他颤抖着身体，仿佛把自己放得更低，更贱。孤独症男孩没说话，若有所思，但他觉得很困惑。
“嘿，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一下好不好。”小鱼见主场人并没有讲啥，她有些愤怒。“我们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根本就不了解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东西，怎么就能随随便便下一个结论呢？”
“我们离开这里。”说完她搀扶着痛苦的任欧，小鱼不会讲自己的故事的！他们走出了房间。“还有。”小鱼转过身对心理医生说：“做好你的动作，我不管你有什么创伤，你是来帮助别人的。知道吗？”心理医生一愣，他点了点头。
“声音”一字一顿地对任欧说：“这个心理医生，他会死的。”任欧的心防已经崩溃了，他的大脑无法再处理“声音”的话了。
二人分别回到了各自的寝室，任欧望着天花板，他喜欢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有人与你相连接的感觉真好啊！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连接感了。那个女孩，双相情感障碍的女孩，让人感到快乐呢！
女孩却在想着自己的故事，她叫小鱼，从小她父母就出车祸死了，留下她一个人给姑妈养，姑妈嫌她是个拖油瓶，常常寻着一个小事就打她个半死，无数次无数次小鱼想着要是有人能保护自己就好了。
渐渐地她的情绪变得极端了，一种是激情，欢乐地畅想、执行、她一个人逃离了姑妈那个魔窟在一次听说要把她卖给一个四十岁的光棍时，趁着夜色逃了。
未成年的小鱼实在无路可去了，精神又不正常，狂欢的她十分兴奋，人生第一次拥有了自由，偷了姑妈不少钱跑了出来，狂躁的她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经常处在黑暗的她而生的，跟着下水道来到这座精神病院。护士们更不愿把精力放在管理精神病人这种事情上，更重要的是没人会来这里当一个神经病，竟然就叫小鱼混进去了！
混进了人群中，只要不讲述她的故事，只要心理医生有愧疚，她就不会暴露。不仅小鱼不会暴露，更重要的是，她也喜欢那个男孩，那双明亮亮的眼睛。
第二天，心理医生死了，在他的房间里面有一条绳子挂在房梁上。
人们这才知道心理医生也有他悲惨过往，他从小贫困，没办法做了牛郎，心却向着光明渴望着有一天帮助他人，终于他受够了这种生活，跑去了教会学校渴望做个神父，帮助他人。
万万没想到，教会嫌弃他的过往、过去，又把他赶走了，这才去精神病院做了心理医生。
他总是不自信，自我怀疑，像他这样的人，这样的过去，能够帮助别人吗？这样的疑问成了内心的一道伤痕。昨天，他又怀疑自己不够好了，大概就是这样又压垮了他吧？
小鱼得知他的死讯，连忙跑了过来，失声痛哭，任欧拉着她，她转身对着任欧，“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他的。”
任欧心里才知道，是“声音”的错!是他的诅咒，这才导致了这一切！他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小鱼，这并不是她的错!
精神病院的人死死地拉住了这两个人，整个医院陷入了无言的悲伤当中。
回到病房了，任欧给”声音“跪下了，他祈求“声音”放过他吧，远离他身边的人，不要在制造苦痛了！
“声音”没有回答他，往常说人长短的它、诅咒人的它陷入了沉默。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医院里要办一个化妆舞会，带带点喜气。
任欧去邀请小鱼，小鱼同意了，她还是没能走出伤痛，但她愿意接受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拜托胖子和瘦子多多看着小鱼，他们同意了。这么些日子过来了，也不希望她出什么差错。
女胖子和瘦子也来了，往日的惆怅终于有了点生气。
竟也没有主持人(本来是心理医生担任的)，会场上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you are not alone》，一遍又一遍放着。
突兀地，原本的“声音”又出现了，叫出了很多名字，这个会死，那个会死。江小鱼，自杀而死。”这次，似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它对胖子和瘦子说：“你们两个要吃二十个热狗。”
两人脸上一白，他们死死地抱住了小鱼，其他还有十几个人叫要往楼下跳。捆住了小鱼，这才没跟别人一样往下跳。
他二人却是痛苦地往嘴里塞热狗。对他们二人来说，这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了。一个厌食症，不愿意吃东西，另一个厌恶自己肥胖的身躯，每吃一根热狗就厌恶自己一次，这是最最痛苦的折磨了！
小鱼还是不住地叫着：“我要跳下去，我要跳下去。”
任欧知道都是“声音”的错，他看了看小鱼，还有几个人想跟着前面十几个人跳下楼去，他微笑着对着小鱼说：“再见！”然后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任欧似乎是死了。小鱼悲痛欲绝。
但他却没死，仿佛穿越了时光，又回到了之前的分享会。这次，他把未来的故事都分享出来了。
他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那个”声音“真的就是上帝吗？
听完了他的故事，所有人沉默了，往常没见开口的孤独症男孩开口了：“上帝？他说自己是上帝，你还不明白吗？”
“什么东西？”
“上帝视角！”
“你是说？？”任欧惊愕了。
我们在一本书里面，我们是书里面的人物，任欧是这本书里的主人公！作家的一切折磨，一切死亡预言，仅仅只是为了写出更好的剧情！
“是不是？”任欧问“声音”。“‘他们’是你的读者？是不是？”
。读者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错，你是我笔下的人物，读者们不喜欢看到你得到爱情、友情，就想看到你被折磨，他们才是最黑暗的，他们喜欢看你受到折磨，因此自己的难过人生也会变得好过一点。所以你永远永远要承受痛苦，他们才是魔鬼。”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被读者牵着走了，你并没有走出自己的路，反而一切都跟着读者走，他们就是你的心魔！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双相障碍，厌食、贪吃、孤独全都是你的心魔的一部分，你已经......已经迷失自己了。”
“请勇敢地创造自己喜欢的故事吧！不要被‘他们’牵着走。战胜你的心魔吧，只有这样！我们——作为你笔下的人物才有机会得到救赎。”
作家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