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1章 渔翁之谋
“鸣儿,你觉为兄此谋如何?”上官府中,上官清流将其与皇帝商定之事相告于我。
我听罢蹙眉,“那丛玦当真坦诚还是过于擅藏了心机?”
“呵呵,这便需得皇上劳心费神好生分辨了,为兄自是不得有何僭越的。”
“长兄?”我微有凝疑,转而却失笑道,“小弟不知长兄竟敢如此算计当今啊,呵呵。”
上官清流闻我之语顿显满面无辜之态,“鸣儿怎可如此贬损为兄?皇上暗卫之事自是不得为兄一介外臣过于牵涉的。遑论丛玦自幼便是于圣驾前训诫长成,若是为兄揣度之事有何万一,岂非令得自身入彀?故而,自是及早撇清得好。”
“嗯,故而长兄便将此等烫手之物交还皇上自行斟酌了。”我摇头浅笑,暗自喟叹他上官清流竟是连同天子皆敢戏耍的。
“呵呵,鸣儿自是不知,可为一国君主者,既是希冀臣下之人可代为处置一切令其得了些许松泛宽心之时,却又防备其等所能日渐丰腴而滋生称霸野心,因此方自古便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于这分寸之间,可游刃有余者自是寥寥,为兄不过仅图自保及可不祸及鸣儿罢了,谈不得乃是何样居心。”
我正色道,“长兄,若是朝中甚是属下众人皆可以一当百,岂非大善?于异邦便再无隐忧可论啊。小弟便是如此处事的,并不觉有何不妥,故而实难揣度圣意。”
上官清流见我如此,不禁叹息一声,“鸣儿,若是世人皆可如你这般毫无偏私秉公论处,何愁不得日日盛世、代代太平!然,自盘古开天辟地后,便是各类人等皆兼而有之,恰如万勿相生相克一般,否则,岂非普天之下俱为乐土?那如何还可长久共生不得杀戮?”
我细细思量其所言,顿觉有理,“是了,长兄所言甚是,乃是小弟愚钝了。正如那鸟兽虫鱼,既生且抑、互为相食方可存活,却又相生相克此消彼长,如此才得这世间种种、万生之象。”
“嗯,鸣儿过于心善方这般思虑的,不可谓之有过,仅是于这世间,同类者以此善待必是无错,却是遇得恶者断不得心存善念以致养虎遗患啊。”
“是,小弟授教了。”我拱手一礼。忽而忆起一事,“对了长兄,既是皇上与长兄谋算兰鲜,更是齐家本就存疑,小弟尚且有一相荐之人或可一用。”
“何人?可能信重?”
我颔首,“此人乃是国公府长史,曾与齐家有血海深仇。长兄出使楼兰之时,周老国公曾相荐皇上详察京内官宦后宅细作,齐家便是有疑,更是听得周老国公言及皇上已是与齐家效命不知何方之势心生猜忌,故而那略通巫术的道人才得了授命,曾与齐纪云下咒,方使得齐家父女离心。然之后并未得见齐家因此出得何样纰漏,便并未引来周老国公深究。现下想来,或恐齐誉生了防备,亦或为其身后主子心思周密而致。然此番既是需得应对兰鲜,又是齐家与之已然成了一体,那便不若一并谋之,或恐不仅可将其等离间,更会从中引出那藏匿极深之人,岂非一举两得?”
“嘶!”上官清流一惊,“为兄自是不知尚有此事!”转而喜上眉梢,“于皇上而言,齐家自是可有可无的,且是此番因得齐纪云和亲兰鲜之事本就惹得龙颜不悦,若能趁机将齐誉身后之人引出,又是可予兰鲜重击,于皇上及咱们具是有利的!好!如此看来,日后鸣儿必是需得与为兄多多相论朝中诸事,便是于这谋算之上亦有所助!”
“仅是,此事该是如何与皇上禀明呢?长兄定是不可将周老国公所察令皇上知悉已然尽掌的。”
自是的,依着汉皇如今疑心甚重之状,若是令其了然其臣下有所联合,恐是大有妨害!
“呵呵,鸣儿啊,既是能与周老国公相洽之事又何需上达天听呢?”上官清流似笑非笑望着我道。
我满脸不解之情,转瞬则豁然清明一片!周老国公亦是曾与我言及过相近情状啊,怎是又忘却了。
上官清流见我眸色一亮便知晓定是参透其中玄妙了,再度含笑道,“鸣儿果真慧敏。走,随为兄且去看看那暗卫乃是何许人也。”
“皇上,”伍大人满腹狐疑欲言又止。
大汉天子怎会看不出随了自己数十载的侍从乃是何样心思,呷了口茶笑道,“可是欲要替丛玦求情?”
伍大人即刻双膝跪地,“老奴不敢。仅是,还请皇上示下,老奴实实参不透上官大人之意,若是丛玦无疑,那自是皆大欢喜,可,若是其亦是有了异念,日后皇上安危……”纵是将丛玉、丛玦视作己出,伍大人却并未忘怀主子为何人。
“不是尚有崛盛日夜随于朕身侧嘛,呵呵。”皇帝不辨喜怒尚有心打趣伍大人。
“能为皇上粉身碎骨自是老奴之幸!可,皇上,还请皇上恕老奴愚钝,仅是老奴思忖,如今丛玉已然忘却了所有,若是丛玦亦是不可信,那……老奴甚是不安心啊,终是皇上安危为重!”
天子缓缓起身,负手踱步至了炭盆近前,望着那跳动的炭火双目无聚,良久沉沉道,“是啊,身侧之人皆是不得信重,朕,果为孤家寡人了。”
“皇上!”伍大人急切异常。
皇帝则是微微侧首望向他浅笑道,“崛盛效忠之心朕自是明了,丛玉纵然忘却所有却断不致有何异念。丛玦……”稍稍顿了顿,“便要看上官清流之能了!崛盛可是忘了,朕已令将那伤了上官爱卿之人断去四肢交由其处置了。”
伍大人闻言欲要启唇,转瞬却是豁然开朗,眸色乍然晶亮,“皇上乃是……老奴当真年迈愈发愚钝了!”
皇帝转回头仍是望着炭盆,“崛盛啊,你说,如此之众皆是觊觎朕这龙椅,朕如何可高枕无忧?又岂能不处处提防、如履薄冰啊?世人皆是以为九五至尊乃是何等仰不可及,却又有几人明了这其中艰难啊,哎。”
“皇上……”一时之间,伍大人实不知如何劝慰状若高高在上的帝王,房中陷于一片沉寂之中。
“回禀皇上,明月公主求见。”殿门处适时传来一声内侍高唱之音,方惊扰了这满室阴郁之气。
“可有招供?”上官清流领了我往之府中一处地牢,其中便是关押着被丛玦遣人送来的那名伤了上官清流的暗卫。
“大人,属下冤枉!”不待孟子之回应,却是那人见我二人进门便抢先大声喊冤,纵是全身伤痕遍布,却是听其开口之声中气尚足之势,便知孟子之并未伤其甚深。
上官清流近前两步,轻蔑一笑,“冤枉?本官倒是想听听你有何冤情,讲吧。”
暗卫似是松了口气,稍稍定了定心神才道,“属下乃属奉命行事,然见得大人府中已然起了战事,便是随着一众弟兄遍寻大人,而我等皆是仅仅困住大人罢了,并不曾有何相害之意。然,”稍稍滞了滞,“因得大人一时分神而属下又是错手方……不该属下受得此等重罚才是啊,还望大人饶命啊!”
上官清流转头邪魅一笑,看着我道,“贤弟,以为如何?”